“我们去那里玩好吗?”
“好。”
“要好好念书。”
“好。”
“你应该交些朋友。”
“好。”
“左瑜乐,我们是朋友,是不是我们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好。”
于是,他又受伤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女医生和叔叔又哭了,他们这个孩子只是在顺从他们所有的要求,没有灵魂,像傀儡。
他们不想养子的未来就这样的,他们商量着让养子走出去,他们精心地安排着灌输养子各种生活知识,训练他学习各种生活技能,鼓励他独立生活。
左瑜乐本身挺聪明,学什么都能够上手,没有社交生活之后他把时间都给了学习和画画,高考之后,面对大量专业,他们让左瑜乐挑一个,然后那双沉黑的眼浮现了迷茫与不安,最后指向了画画。
他们也怀着忐忑的心情,送走了他。
女医生对养子说:“之后,你就要为自己而活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管我们怎么想,不要管别人怎么想,好吗?”
“好。”
自那以后,女医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到养子的汇款,不多,但是总会有,她心痛却不得不接受,因为她必须让养子自己做决定,不然她与他之前的家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许久以后,女医生听丈夫说养子交了男朋友,还特地讨要相册去给男朋友看,她看着自己的丈夫暴跳如雷,她却预感养子可能会迎来人生的转折。
终于,她接到了来自养子的第一通主动来电。
【阿姨,我……想学做菜。】
女医生捂住自己的嘴唇,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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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
沈华歆的父母是家族联姻的牺牲品,她和他是发小,却是两看相厌的发小,只要凑在一起就没有过安生的一刻,他们仿如一对天敌,多看一眼都烦那种,然而这样两个人却因为家族利益被强行结合在了一起。
一个狗血豪门贵族故事,老人要求男人和女人必须留下一个孩子才能够离开,然后就有了沈华歆。
当女人怀孕,男人迫不及待地奔向了自己的梦想。
当孩子出生,女人也迫不及待地沉迷于自己的事业。
他们都不曾回头看一眼这个婴儿。
婴儿留给老人们的照顾,只是没过两年,老人相继过世,留下孩子带着巨额遗产有条件地交给了这对男女。
为了自己的梦想/事业得以继续而不受影响,这对男女只能够轮流照顾这个孩子。
孩子在二人之间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
自沈华歆知事以来,他身边就只有不停变换的保姆和不断转移的住处,他所仰慕的那对男女总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甚至来不及抱一抱他,或者跟他说几句话,更别提吃上一顿饭,说一个睡前故事。
小小的沈华歆总有学不完的东西,父母给他安排了精英教育,他被要求把每件事都做到极致的好,因为他的父母说过作为他们的儿子就必须要出色,所以小孩燃烧自己的生命般学习,向前,展现最出色的一面。
沈华歆自小就严格要求自己,他想要被这两个人爱,他以为必须要用成绩换来爱,如果还没有就是他还不够好。
他只想要父母睦他一眼,表扬一下,就够了。
后来他获得了许多的奖状,每一次都要是冠军,大家都不遗余力地称赞他,吹捧他,然而他捧着奖杯站在台上,在掌声与先美中寻找父母的身影,却永远只收获到失望。
他慢慢地长大,是所有人口中最完美的王子,好像每一个人都喜欢他,都希望与他相交。但他不懂,为什么那两个人不来呢?为什么所有人的父母包括最蠢的那个孩子的父母都会出现,只有他的父母不来呢?
他好像什么都有,金钱、相貌、才华、赞美,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
初中的时候,沈华歆慢慢地意识到哪怕自己再出色,再好,那两个人不会来看他,他应该是……不被爱。
可是为什么呢?他开始思考是哪里出错,是他不够好吗?可是他已经好到没办法再好了。
他开始在这个世界里探索,各种渠道去探索,然后他懂了,有时候太过出色太好的孩子,别人就不会去担心,不会去关怀,所以……或许他可以坏一点。
于是初中毕业后,他寻找了坏朋友,学习了怎么样坏,高级的坏,低级的坏,全学了。
他把自己弄得很丑,怎样惹人眼球招人骂就怎么来,他学着那些最坏的言行,不再同以前的小王子样,成绩也一落千丈,他活得简直连那些路边的流浪者都不如。
然而,他的父母仍旧不管他,这那两年里还双双二婚了,他的妈妈又生孩子了,却依旧没有看他一眼。在他弟弟满月的时候,妈妈的秘书助理还给他发了请贴,那些人甚至没有意识到沈华歆是谁,只是名字在通讯录中而已。
……
十几岁的沈华歆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他偶尔会想,要不就把他们的梦想或者事业搞垮吧,等他们什么都没有了,爬着来求我,那我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他们就必须得爱他了。
只是每每想到那里,他就觉得没意思,他被这个难题困住了。他就像一头被猎人的网兜住的野兽,拼死挣扎着却是遍体鳞伤也无法挣脱。
他放纵着自己,想做就做,不再考虑后果,亦不珍惜自己。
他妈说:“你是不是有病,我给你安排医生。”
他爸直接无视他,好像他把自己玩死过去都不关他的事,儿子还没有他手上的一块布重要。
沈华歆总感觉这个世界是荒诞的,他突然间怀疑哪怕没有了事业和梦想,自己又是不是真的能够重要一点点。这两个家,那些后爸、后妈和同母异父的弟弟竟然比他的亲生父母更亲近自己,更关注自己,他竟然更像一个客人。
他在想,动手是不是会让生活有趣一点?让他开心一点?
想想好像也没有,渐渐地他不再想那两个人,而是开始想自己,他想自己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够开心呢?
他每天每天地挥霍着金钱,带着那群狐朋狗友吃喝玩乐,他笑着,乐着,心里却古井无波,他不知道什么是快乐,他好像丧失了感受快乐的能力,只是每天浪费着比所需更多的物质而已。
可是……他想要的是快乐,不是这些。
有一天,某个自称他铁哥们的朋友坐到他身边,给他添着酒,对他挤眉弄眼。
“喂,你爸妈二婚,你是不是很不爽”
不爽
沈华歆挑眉,与其说不爽,不如说无感。
然而对方误解了他的意思,兴致勃勃地径自说下去:“你那个便宜弟弟会分走你的家产吧?凭什么让这么个小杂种占了你的便宜,走,我蹲过他的幼儿园了,我们去把他接出来,好好玩一玩,你后爸一定不敢哼声。”
“……”玩弄那个小卷毛?沈华歆眯起眼睛:“他才三岁。”
“哎呀,不会玩死啦,我这里有些很嗨的糖,到时候骗他吃几颗,包管他以后像个傻子一样,嘻嘻,给他留一口气就好。”
闻言,沈华歆笑了:“行,留一口气。”
最后他真的给那个人留了一口气,他站在那些尖叫的人面前,将烟灰缸一下又一下地敲着那动了歪脑筋的脑袋,就像在敲一索没生命的肉,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他随手擦了一下,扔下染血的烟灰缸,点了根烟,站在血泊中等待审判的来临。
……无趣。
被铐在审训室的时候,他一言不发,律师来了替他回答所有问题,交付巨额保金就出去了。他出去之后黑了那家俱乐部的系统销毁了所有监控录像,又黑进了Z、F系统玩了一轮,最后由一整个律师团队帮他打赢了官司。
而那个人躺在病床上,据说出了些问题,以后生活不能自理了。
对此,沈华歆没什么感觉,不是还留着一口气吗?
他觉得这个世界真是无趣极了,他的黑客朋友联络他想要一起干些更好玩的事,他却连那点乐趣都没办法感受到了,他百无聊赖地看向落地窗,看着黑头发,黄皮肤的自己,心中灵光一闪,想去自己血统的根源看看。
或许在那里会不一样吧?
几年之后,他在那里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男生,因为这种奇怪让事情变得有趣,他开始接近,想要探索对方。
直到他沉沦其中,而对方回应了他。
那一刻,他仿佛被拯救了,内心深处那个曾经日日夜夜哭泣着捧着心祈求爱的自己,被抱住了,堕入甜丝丝的棉花糖陷阱,这一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沈华歆第一次想要拥有,想要将对方圈进自己的世界,所有的一切他都不在乎,只要这个人所有的一切。
他想要将这个人关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不让人何人碰触。
然而当这个人说‘我爱你’的时候,他又不忍心了,这个人应该自由,应该享受彩色的世界,自己还是……跟紧一些吧。
……我可爱的小蜗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