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任由池宴紧紧拥着她,听他一遍遍低声重复着那句话。
一字一句,如?有?实质般尽数砸在她心?上,掀起了惊涛骇浪,却又转瞬归于平静。
她抬手回抱他,仰着头小声唤他:“师父?”
良久,池宴才放开她,瞧着她明亮凤眸里一片纯净,不含一丝杂念,却也无一丝情念,便知那道封印依旧禁锢着她。
只是如今,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知道她心里?有?他,就足够了。
薄暮抬手轻轻抹去他眼尾的泪痕,目光痴迷,笑道?:“师父哭起来的样子,真美。”
眼尾微红,羽睫濡湿。
水光潋滟,眉目含情。
任谁见了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都会把持不住吧……
除了薄暮。
她虽被封了情魂,却依旧下意识遵从本心,十?分痴迷这副皮囊。
池宴第一次落泪,竟在这样的场景。此刻听她毫无掩饰的夸赞,他耳尖不自觉地红了。
他伸手揽过她的腰,将掌心?的红绸带展开:“天色不早了,我们把它挂上去吧。”
薄暮闻言,接过那条细长的红绸带,铜铃声阵阵响在耳畔,她指着树冠:“那,我要把它挂那儿!”
“依你。”
……
薄暮捏着红绸,努力去够姻缘树上的枝桠,嘴里指挥着:“师父,往左往左!”
池宴将她整个人稳稳抱起,闻言,墨袍衣袂翻飞,脚跟听话地往左挪了一步。
“好了好了!就这里?别动!”
薄暮小心?翼翼把那条红绸带缓缓系在姻缘树枝上,指尖灵动翻转着,须臾,在上面打了一个精致的蝴蝶结。
她满意地看着细长红绸带在树枝上轻轻飘动,轻轻拨弄两下铜铃,才低头说:“可以了师父!”
池宴轻轻将她放下,与她一同抬头看着那段在高高树枝上摇曳的红绸带。
感受着花香在身侧环绕,他忽然觉得,如?若此生?能与她相守,就像这样平平淡淡的,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薄暮仰着头,看着视线中满树飘动的红绸和铜铃,忽然道:“其实做个凡人也很好的。”
“虽然寿命短,但是自由自在,不用每天想着修炼提升修为,也不用时刻担心?被魔族捉去,就像一粒尘埃,百年之?后泯灭于红尘中,普通却也安然地度过此生。”
池宴将她轻轻揽入怀里?,看着那段属于他们的姻缘红绸,轻笑道?:“正是为了不让自己陷入危险中,才要努力变得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不过,有?我在,你可以像凡人一样活着。”
—
凡间一行很快结束了,池宴和薄暮打算看完花神祭祀便回云亘境。
昨夜薄暮还向池宴讨了个愿望,以后每年她的生?辰,都带她来凡间游玩一次。
将这凡间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见识一遍了,才不枉千万年这么无趣的活着。
湛蓝的天幕万里?无云,宽大的圆台上,身着祭司服饰的十?二人手握一串铜铃,围着圆台上摆放贡品的桌案缓缓舞动,嘴里低声说着什么。
花神祭司历年来设在城西尽头的一处宽地,此刻人满为患。
薄暮与池宴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看着眼前一片热闹祥和。
祭祀的桌案上摆放着一些水果和一个羊头,还放着几枝娇艳欲滴的桃花。
祭司们绕着圆台跳了两圈,又念了些祈福的话,忽然桌案那几枝桃花开始剧烈颤动。
紧接着,花瓣骤然剥落,数十瓣花瓣蓦然从祭祀圆台飞至空中,几息之间便化?作漫天的桃花瓣,将湛蓝的天遮了大半。
转瞬,如?飞蛾扑火般朝池宴和薄暮所在之地涌来!
薄暮被那汹涌而来的花瓣吓了一跳,忙抬手去挡,池宴神色一凛,第一时间将她护在怀里?。
花瓣没有?扑在他们身上,在距离他们一尺处前停下来,转而缓缓将他们包围在漫天的花瓣中。
周围的众人不明情况,皆愕然地愣在原地,见薄暮与池宴被淹没在一片粉色的花海中,短暂的寂静后,不知谁喊了一声:“花神显灵了!”
下一瞬,人群似炸开了锅似的沸腾起来,纷纷朝薄暮他们跪拜,嘴里皆喊着“花神显灵,佑我扶兴”之?类的话。
花海中,薄暮拧眉与池宴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的警惕。
粉色的桃花瓣将他们团团围住,不留空隙迅速编织成茧,须臾,点点猩红渐渐将粉色的桃花瓣染红……
没过多久,那漫天的粉色桃花便化?作猩红的花瓣,一片片如?渗着血一般!
薄暮的视线已经被这徒然变红的花瓣遮挡住。
她眉心?紧蹙,抬手施法企图在上面划出一道?口子,却发现那花瓣毫无损失,竟无法撼动半分!
花瓣中夹杂的魔气异常浓重。
魔族竟然追到了这里??!
池宴面无表情,藏在莲纹墨袍的手蓦然抬起,冷银色的光芒映着这漫天的血色,重重一击,那将他们死死捆住的血色花瓣顿时被冲开击散。
纷纷飘落在地,顷刻间便焦灼一片化?作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