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太大了。
管知娴全身都湿透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
手疼,腿疼,哪儿哪儿都疼。
还冷。
快没有力气了。
大雨如注,风起云涌的夜色里,粗壮的大树摧枯拉朽般晃得疯狂。
从远处看就像一个个连根拔起的士兵,声势浩荡的营造出骇怖的画面。
黑鞋踩进水洼里,绽出泥泞点子。
男人挺拔的黑影径直走向蹲在地上的女人。
在哪儿?
管知娴蹲在地上到处找,雨幕挡住了视线,她只好眯着眼睛,极力的想要寻个究竟。
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气得崩溃,又懊恼又泄气。
到最后,又本能且习惯性的将事情都怪在自己身上。
她不该来这里,不该住进这个民宿!更不该试图用红花油和那个疯子做交易!
她以为她都主动示好表达善意了,他怎么都该态度好点,蠢,真蠢!
疯子就是疯子,永远都是疯子!
胳膊突然被一股凶猛的力道拽起,她脚步虚晃,待看清楚面前的人时,毫不犹豫地抬手扇去。
啪!
清脆的响声很快消失在雨声中。
宋庭表情毫无波澜,只是钳住她的力道一点一点收紧。
疼。
可是她没有求饶,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白净的脸蛋上水渍肆意,那双漂亮干净的水眸湿润又寂冷。
彼时的她就像只落水的小猫,却浑身竖着尖刺,好像下一秒就会“喵”的一声,恶狠狠地扑上来咬他的脖子。
急骤的大雨没有要停的意思,越下越大,让人发慌。
管知娴的气势在剑拔弩张的对峙中逐渐下降,她愤怒地反抗,可是那点力气微不足道。
她伸腿踹他,另一只手张牙舞爪的挥舞,她拼尽全力,使劲浑身系数,可对方始终无动于衷。
“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崩溃大喊,温顺的脾性出现一丝皲裂。
宋庭静静地注视着她,他不是感受不到疼痛,他只是忽然,无话可说。
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跑出来,他将自己置于进退两难的境界。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出来关门的刘素芬发现了两人。
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连忙打着手电筒冲进雨里。
“管小姐!”
她满脸惊愕:“你们在干什么,走走走,再这样下去还不得感冒了!”
拉住管知娴走出去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一股阻碍。
再使点力气,阻碍消失。
她回头看了一眼,喊:“小宋,你也赶紧进来!”
宋庭看着自己的掌心,张开收紧,再张开,薄唇紧抿,最终跟了上去。
三人淋成了落鸡汤。
刘素芬冲着屋里喊:“周小琳,拿几条毛巾过来!”
她掸了掸身上的雨水,看了一眼管知娴,温顺的小姑娘此刻失魂落魄,脸色惨白,好似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她担心地走过去,伸手抹掉她脸上的雨水:“管小姐,你没事吧?”
管知娴没说话,双眼无神。
“是真的,你要是不信哪天来找我……”
周小琳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不耐烦地推开门走出来,看见宋庭的一刹那,声音戛然而止。
她惊喜的睁大眼睛,他居然没戴帽子!
她迫不及待地冲过去,连电话都忘记挂断。
“干什么你!”
刘素芬一把将她拦住,从她手里拿过毛巾递给管知娴,声音温柔:“给,擦一擦。”
“哎呀,妈,你让一让!”
周小琳只想凑近看得更清楚一些。
她就见过一次他没戴帽子,还是在晚上。
匆匆一瞥,惊为天人。
从那儿过后她就一直念念不忘,这么一个大帅哥要是能跟他拉近关系、谈恋爱,那得多有面啊!
宋庭感受到了她的灼灼目光,眉间微蹙,立即转身上楼,余光飞快地掠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他心里五味杂陈。
“喂,喂!小哥哥!”
周小琳想要追上去,刘素芬眼疾手快,拎住了她的衣领。
“没出息的样儿!你要是能把这份心思放在学习上,怎么可能考不上大学!离高考还有几天了你说说!到时候要是考不上怎么办,我还能养你一辈子吗!”
周小琳大发雷霆:“有完没完!学习学习,你一天到晚就让我学习,我是人,不是工具!你要想上自己上,为什么要逼我!再逼下去,哪天我也跟我爸一样走了不回来,我看你怎么办!”
啪地一声,刘素芬给了她一记耳光,“周小琳,你说这话有良心吗,我是少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啊,你妈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来报答我的?”
“十年,整整十年!你妈这些年过得什么日子你不清楚吗!我不过就是求你好好读书,以后长大了,认识的人多了,别走你妈这条老路,我就这点要求怎么了!”
刘素芬吸了吸鼻子,眼眶湿润:“我以为你是个好孩子,哪怕每天跟我顶嘴,不听话,但只要你不杀人放火,不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我都可以接受!可你刚才那番话,可着实伤了我的心!”
见她这么说,周小琳心也跟着慌了,她走过去,扭捏地喊了句:“妈。”
“……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不离开你。”
刘素芬泣不成声,一把将周小琳抱在怀里。
母女俩抱头痛哭。
一旁的管知娴看着这幕母女情深的画面,心里莫名被刺痛。
她隐忍地用指甲抠着指腹,一股酸楚从心里蔓延。
她也想妈妈了。
她也想这个时候有人抱抱她。
可是,妈妈……早就去世了。
啪嗒,泪水掉在了手心里。
管知娴身体一僵。
下一秒,泪珠不受控制一样簌簌往下掉。
她慌乱地去擦,可是越擦越多。
不能哭。
不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