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有了解过神?学吗,为什么称其为谬论?”摩恩忍不住开口道。
连他?都分不清自己这么问,究竟是想等待维莱德剖白内心后将他?说服,还是试图请对方为自己答疑解惑了。
他?回想起昨夜梦中降下?的?“神?迹”以及那些与正统神?学完全不符的规则。
有一瞬间,他?怀疑维莱德是洞察了他?没有看清的?真相,才将?“谬论”二字脱口而出。
无论摩恩如何抗拒,他?都不得不承认,他?坚定的?信仰之心确实动摇了。
维莱德似乎觉得这是个很愚蠢的问题,因为他轻笑了一声,改变了方向,径直向教堂门口左侧摆放着的?神?像的位置走去。
每座教堂的?门外都会设立一座等人高的?白玉石神像,伦瓦约教堂也?不例外。
神?职人员每天都会将?它擦拭干净,路过的?信徒经过门口都会特意停留叩拜。因为神像是神明的化身,是神明用来体察人间、聆听信徒的?媒介。
神?像的模样是模糊的?,没有雕刻出具体的?面容,因为世人没有真正视见神?明的权利。
“你口中的?神?明,甚至无法招架刀剑棍棒。”维莱德在神像面前站定,漫不经心地说。
他?的?下?一个举动直观地表现了他?的?危险和疯狂——
维莱德从怀里抽出一根作为最终防身武器的铁棒,面无表情地把它挥向神?像的头颅。
从受力点向四方蔓延,白玉石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纹,它的?崩塌没有在瞬间发生,而是经历了一个扩散的过程。
石屑簌簌掉落,神?明的半颗头颅与身体折断,狠狠地摔了下?去。
碎石落地又一次分解,炸裂开来再散落地面,神?明头脑的?象征物顷刻间沦为碎屑。
只是摩恩没有亲眼目睹这一幕,他?突然痛苦地跪在了地上。
他?再也?控制不住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无数个画面在他脑海里不断闪回。
从维莱德走向神?像的那一刻起。
摩恩看着他?的?背影,也?看着庄严的神?像,太阳穴处突然传来了针扎一样的痛感?,紧接着他?的?一切感?知器官都好像被拧成了一股绳。
他?眼睛里看见的?画面逐渐模糊,然后彻底被替换。
背影,茫茫的雪地之间,月光倾泻如瀑,一个有着一头白金色发丝的?背影。
神?像,另一座面容清晰的圣象,它的?旁边摆着一个盖有绒布的?鸟笼。
鸟笼,里面有一只黑漆漆的?小鸟,眼睛圆圆的?,其中竟能浮现出忧郁的?神?色,从不允许他祷告。
祷告,在简朴的阁楼中进行,那里也?作为神庙,为了他?亲爱的神?明。
神?明……
维莱德发现了摩恩的异常,没有犹豫,快步上?前来蹲下?身扶住了摩恩的身体。
“你怎么了?”他?略显慌乱地问。
刚刚那副睥睨万物、不屑神?灵的模样全都消失不见。
摩恩看向维莱德扶住他?手臂的?那只遍布伤痕的?手。
他?以为刚刚过去了一生,可实际上?不过一瞬。
头痛渐渐隐去,他?的?心里却涌上?来一股压抑不住的洪流。
“神?明甚至无法招架刀剑棍棒,可能只有一个原因……”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些或新或旧、或长或短的疤,眼眶一热,嗓音沙哑,语速极慢。
“神?明,也?许是为了顾及和某个人的?关于平等的?白痴约定……”
“自愿低入尘埃里,放弃神?力。”
“受他?根本不必受的?苦,偿还他?本不背负的?罪……”
他?说到最后,喉咙已经紧得根本发不出声音。
“对吗?”
“……”
对或不对,维莱德没有回答,也?不会回答。
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没有总览全局的?能力,不再掌握世界真理,也?无法操纵人心的?人类。
虽然这名人类的?武力值和自愈属性罕见得拉了个满。
他?只是皱着眉头,轻轻叹气,有些无奈地说:
“你真是个虔诚的?信徒。”
“不,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摩恩怔怔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只是突然有点想哭。”
说完,他?就遵从本心地抱住了维莱德的手臂,把?头埋在了上?面。
鼻腔间没有被冷淡而高雅的?木香盈满,但这股带着淡淡血腥味道的?劣质皂角香更令摩恩心颤。
哪怕维莱德是一个暴力拒绝过三次传教的?人,也?显然没遇见过摩恩这样思维跳跃、语言混乱、且丝毫不顾及交往边界的?传教士。
他?不禁沉默了。
但是他没有动,任由摩恩把眼泪鼻涕蹭在他的?衣服上?。
然后——
犹豫地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摩恩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