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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入宫(2 / 2)


诚王才想反驳,就?见永徽帝摆了摆手。

“内忧外患,不宜再生事。”

“儿臣也只是担心。”诚王不敢跟皇帝对着干,语气和软了些,劝道:“谢珽原就?桀骜难驯。若此时朝廷不加斥责,反而屈身相求,他得了平乱的功劳,定会令威名更甚。届时,只怕驱虎吞狼不成,反而引狼入室。”

吉甫闻言,掀着短黄的胡须笑了笑。

“殿下?这?是多虑了。如今最要?紧的是平定乱民,谢珽固然可?恨,咱们先借他的手除去流民,再寻机治罪,为时不晚。据老臣所知,河东麾下?山头林立,谢珽根基未稳威信不足,未必能?即刻成为心腹大患,无需急在?一时。”

诚王仍觉得不妥,“他能?拿下?陇右,足见有号令众将?的威信。”

“那是郑獬无能?。”

吉甫说?得万分笃定。

——据乔怀远暗中探来?的消息,谢珽虽主掌军政,实则威信不足以服众,远非表面所见那样所向披靡。相反,萧烈、裴缇等一干老将?,甚至亲舅舅武怀贞都对这?资历尚浅、刚愎独断的王爷心存怨言。

这?回陇右之战,老将?们为了挣功劳,打仗十?分勇猛,自是势不可?挡。

但?若谢珽起了图谋皇权之心,朝廷可?不是郑獬,他在?魏州安插了不少眼线,届时居中斡旋,拿着金灿灿的利益挑起内斗,多的是化整为零的法子。只要?河东不是铁板一块,朝廷一旦许了足够的利益,自然能?挑动人心。

吉甫的算盘噼啪乱响。

诚王最烦他这?自以为是的样子,冷笑道:“只怕养虎为患,后患无穷。”

“好了!”

永徽帝原就?为此事头疼不已,听他们争执不下?,更觉得心烦,径直向诚王道:“若不愿驱虎吞狼,你且说?,流民之乱当如何?平定!这?才是燃眉之急,你若能?即刻化解,朕就?依你之言。”

一句话问出来?,诚王顿时哑然。

永徽帝瞧他如此,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流民之乱都压不住,指不定哪天就?打到家门?口了,诚王还想治谢珽的罪,是发?白?日梦呢?

进退维谷、前狼后虎,节度使们各怀心思,说?到底,他还是得借谢珽这?柄利剑,斩去流民杀向京城的刀锋。

……

麟德殿里争执不休时,谢珽的马车已然驶至城下?。

阿嫣掀帘,看向久违的城门?。

城阙巍峨如旧,秋日里长空湛蓝,猎猎旌旗在?城墙上招展时,帝王之师的威仪令人肃然。

城门?口驶过几辆华盖香车,皆有成群的仆从拥围,各自身着绮罗锦缎,是避暑而归的豪阔高门?。

阿嫣瞧在?眼中,心里有点复杂。

去年此时,她也曾是这?当中的一员。

无忧无虑的赏景闲游、闺中雅致,以为那份与生俱来?的富贵安稳会如江河绵延,不会有枯竭之日。自幼长在?京城,未曾远游,她纵然知道些京城高门?的不良习气,却也觉得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别处只会比京城更甚。

如今她知道,从前想错了。

京城之外,确实有许多州府乱象更甚,但?也有河东那种地方,吏治之清明?、兵马之强盛远胜京城。临近京城时,她也曾瞧见路旁的流民,据谢珽说?是南边流亡来?的,被城门?卫远远赶开,不许在?附近露面。

京城往南战火延绵,还不知道有多少□□离子散,并无官府庇护。

眼前这?份安稳,也未必能?长久。

阿嫣出阁时,曾无比盼着归来?之日,在?这?趟动身之初,也极为期待而欢喜。

如今真的到了故乡,心头却笼起薄薄一层愁云。

马车外,陆恪递了文书,亮明?身份。

因谢珽回京前已命人具文奏报于朝廷,城门?卫知道此事,这?两日便格外留心。此刻见他到了,立时摆出恭敬笑脸来?,迅速放行不说?,还有两位小将?在?前开路,仿佛迎得贵客。

宽敞的马车辘辘驶过长街,两旁楼宇店铺莫不熟悉。

阿嫣瞧着那两位小将?,没按捺住好奇,向谢珽低声道:“奇怪,夫君没打招呼就?举兵灭了郑獬,按理来?说?,朝廷不是该生气么?怎么这?两位还挺殷勤的。”

“皇帝有求于我。”

谢珽端然坐在?她身旁,穿了王侯入朝觐见的礼服,身姿威仪,气度端贵。见阿嫣目露不解,暂未解释太多,只嘱咐道:“待会进了宫,只管挺直腰板,你是我的王妃,但?凡长脑子的都不敢得罪。”

这?般睥睨傲然的姿态,实在?嚣张笃定得很。

阿嫣瞧着,莞尔失笑。

车队在?行至朱雀长街时悄然分开,侍卫们带着装了箱子的车辆前往随园,陆恪等人则护送阿嫣和谢珽,直抵宫门?。

内官笑而相迎,请两人入内。

……

宫城威仪,楼阙巍峨,初秋明?晃晃的日头下?,含元殿岿然立在?高台上,翘角飞檐如羽翼舒展。晒得发?烫的地砖上,盔甲严整的禁军站姿挺拔,仍有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象。

阿嫣从前入内廷拜见后妃时,多半自偏门?而入,这?还是头一回踏在?含元殿前的地砖。

她不自觉想起了祖父。

未出阁时,她曾踏遍祖父到过的许多土地,连皇宫内廷的藏书楼,她都缠着徐太傅带进去过。唯有这?闲人不得踏足的前朝三殿,连瞧一眼都没机会。如今阴差阳错,她跟着谢珽踏进这?皇权巍巍之地,身上还挑着跟祖父相当的封诰品级。

年岁无声流转,襁褓里的孩子终究是长大了。

阿嫣不自觉挺起腰肢,姿态端然。

心中无数念头飞过,直到一道身影落入视线——

奸相吉甫。

炙手可?热的宠臣,在?朝中树大根深,一呼百应。他刚跟诚王从紫宸殿出来?,相爷手握重权的气度轻易盖过皇子的贵重,昂首挺胸时,颇有一手遮天的架势。

阿嫣暗自蹙眉。

倒不是为了乔怀远的那点私事,而是此人狡诈狠毒,欺上瞒下?,对永徽帝极擅逢迎吹捧,在?外却强取豪夺、无法无天。朝廷如今的情?势固然是积弊渐重,无力回天,他这?十?余年的弄权糟蹋也功不可?没。

是个人都会觉得厌憎。

两处相逢,阿嫣神情?淡淡。

诚王原就?觉得谢珽狼子野心,又刚因他挨了顿骂,敷衍着朝谢珽点了点头,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倒是吉甫含笑驻足,朝谢珽拱手为礼,“许久没见汾阳王殿下?,英武神姿是更甚从前,果然虎父无犬子,有将?门?之风。”说?着,又笑看向阿嫣,同样拱手为礼,夸赞道:“从前就?听皇后娘娘夸赞,说?王妃瑰姿玉色,端庄淑慧。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吉相客气。”阿嫣淡声。

年才十?六的少妇,算起来?比吉甫的掌上明?珠还小一岁,搁在?从前的吉甫跟前,这?种没落高门?的姑娘他是不屑多看的。先前瞧上乔怀远,将?他招为赘婿时,夺人婚事时,也丝毫未将?这?楚家女放在?眼中。谁知楚家闹了一出逃婚,这?姑娘竟替嫁去了魏州。

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谢家竟接纳了此人。

这?般进展,着实令吉甫意外。

毕竟,当年谢衮战死,谢家击退敌兵后,在?河东军中大刀阔斧,拔除了许多人手,应该是知道了背后的蹊跷。如今谢珽不止接受了赐婚替嫁,还让楚氏出席河东演武之事,予她尊荣,十?分看重,想必是有意跟朝廷示好。

这?般色厉内荏,对朝廷有益无害。

不过毕竟是坐镇一方的悍将?,尸山血海里历练出的冷厉气势非旁人可?比。如今既碰着了,身份品级殊异,吉甫敢将?诚王压得死死的,却不敢在?谢珽面前摆谱,便是遭了阿嫣的冷淡,也笑意不减。

见谢珽满身冷硬,还笑着指路——

“皇上就?在?麟德殿呢,两位请吧。朱内官,照顾好贵客。”

说?罢,自回衙署去了。

谢珽颔首为礼,似丝毫不知吉甫在?魏州那些小手段,随内官往麟德殿去。

里面永徽帝脸上怒意未消,听得禀报,忙将?怒色收去,摆出仁君明?主的姿态,吩咐道:“快请。”

作者有话要说:珽哥:没条件扮猪吃老虎,那就扮个病猫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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