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花香看着叶医女,沉声道:“但是人命关天,顾不上那许多,还请叶医女许我们半天假。”
“不行。”
“叶医女,人家救人心切,您又何必横加阻拦?”
周水儿笑得一派烂漫,忽听门外严修文沉声道:“这位姑娘说得没错,医者父母心。我看这两位姑娘身单力薄,怕不太够用,要不,你也去帮忙搭把手?”
“我?“周水儿一愣,接着连退两步,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叫道:“我怎么可能去……”
说到一半,忽然醒觉,连忙又改口道:“我……我还有一堆事情没做,实在走不开,叶医女,你……你可以帮我作证,是吧?”
严修文冷笑一声,目光投向花香,就见她正对林雪道:“你若不想去,就在这里等初荷,我先过去看看。”
“花香,你明知道……”林雪都要急哭了,但见花香态度坚决,想了想只好点头道:“好吧,我和你一起去。”
“好。”花香一笑,看向叶医女,见她犹豫着点点头,她就拉着林雪出门,对严修文道:“还请头前带路。”
“多谢姑娘。”严修文深施一礼,接着转身前行,带着两人向门外而去。
花香和林雪跟在他后面上了马车,为了避嫌,严修文这大少爷也只能坐在车辕上,他倚着车门,倒是将车里面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花香,你怎么想的?那软红楼可不是正经地方,咱俩过去,那不是逼着初荷也得过去吗?本来周水儿就虎视眈眈,这下好,还怕她以后不往初荷头上泼脏水?”
“咱们不去,她就不泼脏水了?若她能因此把精神用在泼脏水上,少来算计咱们,倒是因祸得福了。”
花香晒然一笑,见林雪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她就伸手替对方抚平,一边安慰道:“行了,你啊,咱们和初荷相交多长时间?你还不了解她的性情?今日就是咱们不过去,她回来后知道这件事,也一定会去的。在她眼中,每一条人命都是珍宝,哪有什么贵贱之分?青楼女子又如何?那也是活生生的人命。”
林雪叹了口气,点头道:“这话你说得没错,倒是我鼠目寸光,远不如你。只是花香,咱们俩去了,又能做什么?初荷有妙手回春的能力,你我可没有。”
“但我们总还比其他医女强啊。这两年,咱们跟着初荷,可也没少得她言传身教。”花香握住林雪的手:“林雪,我们和初荷一起入县衙医女馆,跟着她习学医术,被选拔入府城。可是如今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得做她的臂膀,为她分担,不能总躲在她身后,让她冲在前啊。“
“你这话没错,只是……你我能帮她分担什么?就凭我们这半瓶子醋?”
林雪苦笑,就见花香昂头道:“你总这么想,自然就越来越懒了。知道自己是半瓶醋,那就去学啊,学到八分满,不就能帮初荷分担了?今天是我们两个第一次,在没有初荷的情况下行动,就看看咱们能到什么水平。初荷说,知耻而后勇,咱们水平不够,日后就要更加努力学习。”
“咳咳……”
马车门外忽然传来咳嗽声,花香和林雪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这什么意思,忽见车帘一挑,严修文探头进来,有些愧疚道:“实在是抱歉,两位姑娘,今天这考验,许是有些严苛,刚刚没来得及和你们说,绿玉姑娘是被捅了一刀,伤势严重。”
“咦?竟是外伤?”花香目光一亮:“若是如此,或许还好,我们跟着初荷,处理外伤反而比诊病有经验,只是再多就不能了。只希望初荷快点回医女馆,知道消息后能尽快赶来。”
说话间来到软红楼,此时官府也已经来人了,正在里面排查,捕头看见严修文,忙迎上前道:“严少爷,你过来了。”
严修文点点头,指了一个女人,让她带花香林雪去绿玉轩,然后问捕头道:“凶手抓到了吗?”
“有些难办。”捕头为难摇头:“绿玉姑娘说,那凶手乃是蒙着脸,一身短打扮,可如今软红楼里并没有这样人。”
“当然不可能有。凶手一击得手,自然要换下这身装束,混迹于人群之中。”
严修文皱着眉头:“所以我才让老鸨赶紧封锁整个软红楼,就是怕那凶手遁逃。”
“呃……”
捕头犹豫片刻,诚恳道:“恕我直言,少爷还是没有经验,凶手既得手了,不可能在此逗留,肯定是遁逃而去,除非他也受伤难行,然而绿玉乃是弱女子,骤然遭袭,根本就没能力反击。”
严修文道:“未必。绿玉当时遭袭,身旁丫头立刻呼救,这两日乃是选举花魁的日子,软红楼下午便开门,人潮涌动,光天化日之下,蒙面凶手若逃出来,即便大家不敢追去,也应该能引起骚动惊叫,然而并未听见有抓凶手的声音,可见凶手是原地更换装束,想混在人群中离开。但如此一来,他耽搁了这一会儿,妈妈已经让人封锁了,所以凶手还有很大几率仍在这里。”
“竟是如此?”捕头恍然大悟,抱拳道:“严少爷所言甚是,那我这就命人排查。”
“有劳关捕头。”
严修文也抱拳回礼,然后匆匆赶到绿玉轩,只见花香和林雪正在床边忙碌,而他的好友蒲安远失魂落魄坐在一旁。
“安远,怎么样了?”
严修文上前,蒲安远听见好友声音,浑浑噩噩站起身,脸上犹有泪痕,喃喃道:“修文,怎么办?绿玉她……她会不会……”
“不会的,你且安心。”
严修文一看,好友已经乱了心,暂时是指望不上了,立刻果断弃之,来到林雪花香面前,沉声道:“两位姑娘,如何?绿玉姑娘的伤情……”
“这一刀很深,她伤的很重,能否活命,端看老天爷的意思。”
花香叹了口气:“现在我和林雪只能帮她敷上金疮药,按压止血,至于服药和针灸,乃至于清创包扎,还要初荷过来才能决断。若有参片,可以给她含着,增加元气。”
“好。”严修文答应一声,身旁梁宏就道:“参片?这软红楼就有,我立刻让老鸨拿人参来。”
“初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过来,在此之前,为什么不请大夫?”
林雪有些生气地问:“若初荷赶不过来,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等死?”
“呃……”严修文有些尴尬,身旁胡进道:“这是绿玉姑娘的意思,她的部位,实在不方便大夫查看。”
“命都没了,还顾得上这些?再说这种……”
“林雪。”
花香知道林雪要说什么,及时阻止了她,轻声道:“人各有志,既然这是绿玉姑娘的意思,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就是。”
“我……唉!我真气不过。”林雪跺跺脚,却终于没再说什么。
绿玉本已昏迷过去,此时却又清醒过来,气若游丝地叫着:“安远,安远。”
“绿玉,绿玉我在这儿。”蒲安远冲了过来,一把握住绿玉的手,哭着道:“你放心,你不会死的,我一定会救你。”
“真要救她,就请大夫。”
严修文忍不住大喝一声,蒲安远这才如梦初醒,刚叫了一声“对对对,请大夫。”就又猛地低下头去,呐呐道:“绿玉不让。”
“她不让你就听她的?她是为了谁?”
严修文好悬没气昏过去,指着蒲安远叫道:“枉你读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难道书中就只教了你男女大防?你看清楚,那是你心爱的人,再不救她她就死了。”
说完一步上前,压低声音道:“她虽是清倌人,可也在这青楼中住了许多年。你不嫌弃这个,难道还要嫌弃为了救命被人看到□□?是活生生的绿玉重要?还是大夫看的那几眼重要?”
“对对对,修文你说的没错,我真是糊涂了。”
蒲安远连连点头,转身就要叫身旁小厮去请大夫,这里梁宏也大叫着“参片来了”冲进来,手里举着一棵大拇指粗细的人参,喘着气道:“软红楼库房里最好的人参让我抢来了,哼!那龟公还想糊弄我,少爷我是能被他糊弄住的人吗?”
蒲安远匆匆一礼:“多谢梁兄。快,南子你快去请廖大夫,他是省城治疗外伤最拿手……”
一语未完,就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一个清脆如珠玉的声音急切道:“花香,林雪,伤者怎么样了?”
“沈姑娘。”
严修文松了口气,喜出望外迎上前,就见沈初荷一头闯进来,好悬没撞在他身上,接着定了定神,目光四下看了一圈,才沉声道:“究竟怎么回事?”
“初荷,太好了,你快过来看看。”
林雪花香仍在按压止血,不敢起身,只能大叫,激动之下,两人眼泪都快下来了。
“林雪,花香,你们做得很好。”
沈初荷上前看了一眼,十分欣慰:这两个女孩,从对医学一窍不通,如今竟也能面不改色,正确处理鲜血淋漓的恐怖凶伤,进步真是太显著了。
“我们只能做这种初步处理,剩下就靠你了。”
花香和林雪异口同声。沈初荷点点头:“嗯,剩下的交给我。”说完坐在床边,仔细查看伤口,一边用手在绿玉腹部轻轻按压。
“不是该先诊脉吗?”
蒲安远着急地叫了一句,就听严修文低声道:“闭嘴,沈姑娘自有章法,人参取来了,你还不赶紧切一块放绿玉嘴里。”
“呃,对对对。”蒲安远急忙过去,这里沈初荷也松了口气,对绿玉道:“老天保佑,应该没伤到脏腑,这就捡回半条命了。”
说完仔细把脉,半晌后方道:“万幸只是失血过多。如今首要便是止血。血止住后,便要看接下来两三天,能将感染控制住,便成功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