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到底,心肺复苏这项邪术的根源就是你,这个你不能不承认?是不是?”
晋王爷耐心快要用尽,双目凶光毕露,却见沈初荷沉着道:“回王爷,这真的不是邪术,当日五皇子假死,我用心肺复苏救他还阳,这是后宫妃嫔和皇上亲眼见证过的。难道王爷要说皇上没有识人之明,被我一个医女蒙骗了吗?”
“你……”晋王爷为之一窒,他再无法无天,也不敢说皇帝没有识人之明啊。
意识到这个医女为求活命,竟搬出皇上做靠山,晋王警戒的同时,更是大怒,转头看向易震:“易大人,你刚刚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是的王爷。”
易震胸中气血翻腾,暗道:只要咬死这是邪术,沈初荷这个烫手山芋,今天便可毙命,事后哪怕世子爷愤恨,皇上追责,人死不能复生,我终究是为杏林除了这一大隐患,死也值了。
“一个小小医女,竟能有前人从未施展过的手段,还将皇子救活过来。若这不是邪术,便是妖术。她还大肆传授,可知是流毒无穷。这才几天,太妃就成为第一个受害之人,若再任其蔓延,日后还不知会有多少人深受其害。望王爷明察。”
易震言辞恳切,慷慨激昂,说完一躬到地,竟是诚恳无比。
沈初荷震惊看着他,心中宛如一万头神兽咆哮而过:特么的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啊?我杀你全家了?就这么想我死。我把皇帝都抬出来做护身符,明摆着我死了你也落不了好。这是什么特立独行的大反派?杀敌一千自损一千,有赚头吗?你给我清醒一点好不好。
易震显然很不清醒,沈初荷眼看晋王爷眼中杀机毕现,心中不由大叫不好。好在来路上已经预测过种种情况,虽然此时已到了最坏境地,她却也没有惊慌失措。
“王爷出身富贵,不知经过多少波云诡谲。易大人为什么会冒着生命危险,一定要将邪术之说坐实,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别人不明白,却一定瞒不过王爷。我一个小小医女,死不足惜,纵然日后沉冤得雪,王爷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只是我想问问王爷,敢保自己就能无病无灾,百年之后寿终正寝么?若今日您杀了我,他日却罹患疑难杂症,又有谁来为您诊治?”
果然,沈初荷此语一出,晋王爷的目光便开始闪动。忽听易震大笑道:“真是好大口气,没有你沈初荷,难道天下人还不治病了?王爷的身体,自有我太医院负责调理,用得着你?”
沈初荷微微一笑,悠悠道:“易大人这么快就忘了?三公主被俾虫咬伤,是谁确诊?五皇子坠马假死,是谁救治?是太医院么?”
她看向晋王,沉声道:“王爷,我跟着外祖学医十年,会的可不止心肺复苏术。不知王爷知不知道肠痈这种疾病?”
“肠痈?”晋王眉头一皱:“那个最容易让人暴毙的病?”
“没错。凡得肠痈者,要么上天垂怜自愈,要么哀嚎痛苦之后暴毙。但是在此之前,我在青州府,用手术治愈了一个病人。就是因为此事,我才耽误了最初太医院的选拔。”
“王爷不可听她信口雌黄。”易震急了,大声叫道:“此女巧言令色,为了活命,什么话都敢说。太妃之死,就在眼前啊王爷,您务必要制止此女的邪术蔓延,为祸天下。”
“易大人,你这是要替王爷做主吗?我是不是信口雌黄,自有王爷查证,你着的什么急?”
沈初荷冷冷看着易震:“何况到了这个境地,我又有什么必要谎言欺骗?骗得了一时还骗得了一世?我不过是个小小医女,于王爷而言,就是个蝼蚁,王爷想要我的命,随时可以拿去。”
“王爷。她这是故意拖延。”
易震见晋王神色犹豫,心中大震,高声道:“王爷需早下决断。此女妖言惑众,被迷惑的人着实不在少数,宫里有三公主,宫外还有荣王府世子,吴青礼吴大人等,她此时谎话连篇,就是为了等这些人救她,一旦撑到那些人赶来,王爷再要将她法办,就没那么容易了。”
“易大人,你把王爷当成了什么?”
沈初荷一脸激愤,义正言辞道:“王爷英明神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王府世子是他的晚辈,吴大人不过一个二品官儿,他们凭什么和王爷抗衡,你这话里话外,是瞧不起谁?”
“你……我……”
易震面色大变。但凡暴戾之人,又有几个不是刚愎自用?尤其是晋王这种权贵。沈初荷短短几句话,轻轻松松完成祸水东引的任务,一举扭转了自己的不利局面。
“易大人是不是对本王有什么误解?”
晋王的声音已经变得冷飕飕了,易震就觉着额头冒汗,连声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怕王爷被这个妖女蛊惑……”
“易大人还说你不敢?”沈初荷不等他说完,就轻声冷笑道:“王爷出身富贵,阅人无数,谁能蛊惑得了他?你这话是把王爷当做那些听风就是雨的……”
“你住口。”易震愤怒地看向沈初荷,再让这女人说下去,死得妥妥就是自己了。
沈初荷倒也听话,果然不再说下去。她看向晋王,怅然道:“王爷看见了?这就是太医院的大夫,为了排除异己,无所不用其极。王爷您说,我只是个小小医女,到底为什么会让太医院的大人们如此忌惮呢?”
“王爷,您不可以被她蛊惑啊!”
易震悲呼,为了铲除沈初荷这个“祸害”,他已经做好“以身殉道”的思想准备,却万万没料到,如今自己危在旦夕,这女人反而要毫发无伤了。
这不对,他的剧本不是这样的。妖孽,这女人绝对是个妖孽。
叶东风就是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身后还追着几个丫头婆子,被他拎在手里的管事一看见晋王,便大叫道:“王爷,小王爷非要硬闯进来,奴才们拦不住。”
“世子。”
沈初荷眼睛一热,泪水夺眶而出,一直高度紧绷着的神经,至此才算放松下来,她身子一软,险些坐倒,但很快就又咬牙稳住身形,慢慢站直了。
“初荷,你没事吧?”
叶东风看到沈初荷浑身上下完好无损,提在嗓子眼里的心才彻底落回肚里。
目光不动声色打量了下周围环境:嗯?怎么回事?好像和自己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王爷,王爷,您看,这不是世子爷就过来了?”易震宛如溺水的人抓到一棵救命稻草,指着叶东风大叫。
“怎么?这是我舅舅家,我来不得吗?”叶东风将手里提着的管家向门外一扔,整理了下衣裳深施一礼:“外甥拜见舅舅。”
“东风你这是做什么?”晋王不悦看着叶东风,他对这个外甥没什么感情,奈何太后和皇上特别喜欢对方,更糟糕的是,那两位并不十分喜欢自己。
所以他只能耐着性子问了一句。只听叶东风沉声道:“听闻太妃娘娘的噩耗,外甥心急如焚,特地赶来探望舅舅,还请舅舅节哀。不知现下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也能出把力。”
“得了吧。”晋王眼睛一翻:“母妃在时,也没见你过来探望几次。你是为了这个医女吧?易震虽然居心不良,有句话却是说得没错。”
他看向沈初荷,沉声喝道:“你果然是好大本事啊!这不是救兵就来了?”
“王爷明鉴。我只是世子爷的贴身医女,素日为他调理身体,幸得世子信任我的医术,仅此而已。”
“医术?”晋王看向叶东风:“你的医女用邪术害死了母妃,你怎么说?”
“是不是有人在舅舅面前嚼舌头了?”
眼见情势比自己想象的好太多,叶东风情绪也就平稳下来,淡淡道:“初荷在我身边两年,从未用过邪术害人,她的一些医术的确是惊世骇俗,但都是救人之术。受惠者何止千万?舅舅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我若有一字谎言,叫我不得好死。”
“是啊王爷。”沈初荷连连点头附和:“邪术之说,乃是易大人为了害我,故意污蔑。德妃娘娘和五皇子三公主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心肺复苏不是邪术。”
“哼!你不用在这里巧舌如簧,还搬出皇子公主来压我。太医院做事不地道,不代表你就没有错儿。”
晋王这话虽严厉,但比起沈初荷刚进门时他杀机毕露的狰狞模样,已经是和缓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