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叶东风眼睛一转,心里瞬间就给老爹挖好了一个大坑,表面上却撇撇嘴,淡淡道:“怕都是说说罢了,刚刚不是还说问我的意思?结果又如何?我说不用着急,就挨了一顿训斥。”
“这叫训斥?”荣王爷冷哼一声:“你少给我装可怜,出去打听打听,这么多年放你在外面逍遥自在,论宠儿子,京城谁敢比我?哪个纨绔不是在家恭恭敬敬伺候着老子娘,像你一样在外面无法无天?”
“哎!爹,您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在外面什么时候无法无天过?都是做好事不留名。论宠儿子没几个人敢比你,那论儿子争气,也没几个能比得上我啊。”
“你……”
荣王爷无话可说,想了想又有些得意,忙憋住笑,抬眼看着儿子:“怎么?看你这意思,心里是真有人了?行了,有人你就提,少和我打机锋。”
“提了也没用,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我什么事啊?”
叶东风一脸“寂寞寥落”的模样:“我啊!就专心搞我的事业好了。什么时候北匈被灭了族,大夏北方再无隐患,我什么时候回来成婚。”
“混账东西,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我……我还能抱上孙子吗?”
荣王爷一拍桌子,却见儿子笑吟吟看着自己:“父王,在朝堂上您和其他大人们可不是这么说的,都是什么北匈被灭,指日可待之类的话,怎么?莫非你是吹牛?”
可不是吹牛嘛,北匈那好歹也是个大国,有三万万人,想赶得远一点都不容易,还灭族呢。真要以这个为成家目标,那儿子别说这辈子得打光棍,下辈子,下下辈子乃至千秋万代之后,估计他都得是光棍一条。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荣王爷被儿子一激,一脚踏进坑里:“说吧,到底是哪家女孩儿?你就直说,我给你做主。想来只要是外表端庄人品端正,太后和皇上也会同意。”
“你们大人惯会说话不算话,这会儿说人品端正外表端庄就好,真我提出来,是个人品相貌再好不过的姑娘,又该从这里那里挑刺儿,说什么也不让我娶她了。”
儿子竟然真有了心上人,还为她如此煞费苦心。
荣王爷那也是老狐狸,震惊之余,便明白叶东风的顾虑了,呵呵一笑,他摇头无奈道:“坑你老子呢,是不是?既然相貌人品都好,怎么你不敢说,倒要来激我?想来这姑娘应该不是什么名门望族的女儿。”
叶东风沉默不语,面上又露出“寂寞寥落”的神情。
父子两个多年不在一起生活,荣王爷本来就疼爱这儿子,又因续娶之事对公主抱愧,哪里受得了儿子卖惨,当下便和颜悦色道:“咱们家的门第,还指望女方家提携不成?倒是怕她们家存着攀附心思……”
不等说完,就见叶东风急切道:“这个万万不能。父王放心,儿子在外历练多年,别的不敢说,这眼光绝对是准的,那些趋炎附势之辈,凭她伪装的多好,也逃不过我这双眼。”
“这也罢了。”
荣王爷对儿子的能力还是信任的,沉吟片刻,他点头道:“你说说看,若是个好姑娘,哪怕门第低些也无妨,父王给你做这个主。”
“当真?”
“自然。”荣王爷撇撇嘴:“为父堂堂王爷,还会骗你不成?”
坑爹成功,叶东风眼睛都亮了,连忙道:“爹爹一言九鼎,可不许反悔,那我就说了。”
“你……说。”
荣王爷蓦然就觉着有些肝颤,连声音都有一丝不稳,就见儿子面上表情温柔下来,轻声道:“好教父王知道,儿子心中只有一个姑娘,父王应该也知道她。便是前些日子救了三公主和五皇子的那位医女,沈初荷沈姑娘。”
“嗡”的一声,荣王爷就觉着脑袋瓜子一震,他本是坐在椅上,此时好悬没滑下去,瞪着叶东风吼道:“你说谁?再给老子说一遍,你心里的姑娘是谁?”
“皇家医女馆的沈初荷沈姑娘,没有任何家世,只和一位寡母相依为命。”
叶东风没有半点心虚,反而把下巴抬起一点,理直气壮道:“儿子爱她至深,此生非卿不娶,她若不嫁,我便孤独终老。”
“反了你个兔崽子。”
对儿子的那些怜惜和愧疚,都随着这一嗓子抛到九霄云外,荣王爷面色都变了:“你……你你你……京城中多少名门千金,好,就不是名门千金,好歹也得是个官宦女儿,小家碧玉吧?你说得是谁?医女?医女是什么?好听点叫杏林中人,说得难听些,这就是下九流。你堂堂一个世子,要娶一个下九流?你怎么不上天?别说我,你指望皇上和太后会答应你娶一个医女?”
“爹,您客气些。下九流?”叶东风冷笑一声:“别忘了,咱们这些所谓贵人的命,可都是捏在人家那些下九流手里。”
“混账,你这说的什么话?”
荣王爷气急,拿起桌上砚台就扔了过去,却见叶东风不闪不避,于是砚台就端端正正砸在他的额头上。
荣王爷怒火攻心,扔出的砚台力道可想而知,伴随着砚台落地碎成八瓣的声音,一道鲜血也从叶东风额头蜿蜒而下。
他却连眉毛都不动,讥笑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没有沈姑娘,三公主被虫子咬伤,再耽搁几天,会是什么后果?没有沈姑娘,五皇子这会儿早就夭折了,皇上不知会怎样悲痛,还能像现在和大臣们在朝堂斗智斗勇?更别提沈姑娘医术超群,一个肠痈切除手术,就足够她万家生佛;而北疆战士,又会因为她的筷子止血法和麻沸散,减少多少痛苦?少多少埋骨黄沙的尸体?这样的人,你说她是下九流?”
“你……你先去把伤口……包……包一下。”
心中恼怒终究败给了对儿子的心疼,关键是看着儿子鲜血淋漓却坚定热切的面孔,听着他这些掷地有声的话,老王爷就觉着惊怒之余,还有一阵阵的绝望涌上心头。
知子莫若父。自家儿子什么性情,荣王爷能不知道吗?但凡到了这个地步,那就无可更改。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这孩子……他从小就不是个听话省心的主儿。
“我不包。”
果然,就见叶东风倔强地站在那儿:“父王先前可是答应我了,您一诺千金,无可更改。”
“等你把我气死了,这个王府就是你的,你想怎么作就怎么作。”
荣王爷捂着心口,却见叶东风呵呵一笑:“父王,少来了,当日吴青礼十五岁为了乳母得死,和他爹娘断绝关系,叛出家门时,他爹娘又何尝不是寻死觅活?结果怎样?到现在还活蹦乱跳,您堂堂王爷,总不会比那两口子还脆弱。”
“你给我滚出去。”
荣王爷脸皮抽了抽,儿子提到吴青礼,他心里倒还觉着有点欣慰,虽然这小兔崽子也不听话省心,但总比那个特立独行的要好多了,还算乖巧。
“沈姑娘的事……”
“容后再议。”
荣王爷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见儿子点点头,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转身便往外走。
“等等。”荣王爷想起一事,又叫住儿子:“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没有……没有……”
他想问你们两个没做出什么丑事来吧?只是这话问出口,太伤孩子的心,所以就沉吟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您是想问我们有没有私定终身?”
叶东风试探着问,见父亲点头,他便苦着脸道:“我倒是想,也得沈姑娘答应啊。那个死脑筋,平时不知道多大胆,可到了关键时刻,比我还恪守礼教,气死我了,我想叫她的名字,她都不许。”
“还算是个知礼的。”荣王爷冷哼一声:“行了,滚出去吧。”
“叶东风点头,转身走到门口,就听身后又传来父亲的声音:“等一等。”
“还有什么事?咱们一气说完可好?”
叶东风无奈摊手,就见荣王爷没好气道:“哼!今晚皇上和太后要设一个家宴,叫你过去,你别忘了。”
“家宴?”叶东风就是一愣:“父王不去?”
“嗯,没有我的事,说是招待你们小年轻的。”
荣王爷哼了一声,目光忍不住看向叶东风额头伤口:“你把你那满脸血好好洗一洗,让太后看见,还以为我又怎么着你了。”
“本来就是父王打的。”叶东风嘟囔一声,见父亲气得吹胡子瞪眼,他连忙道:“这回可没事了吧?没事我走了哈。”
说完转身出去。这里荣王爷呆坐半日,忽然叹了口气,捏着眉心苦恼道:“哪怕是个小官的女儿也好,哪怕就不是官儿,是个诗礼传家的姑娘也行,怎么偏偏……医女啊,就算日后成了女国医又如何?她有什么资格做王妃?这臭小子,喜欢谁不好?怎么就喜欢了这么个女孩儿?听传出来的名声,也是个刚强倔强的,女子之德,她有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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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初荷,太阳都下山了,你怎么还不去吃饭?”
田甜从外面回来,一进屋就看到沈初荷正坐在药碾子前发呆,不由诧异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