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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天下,四足鼎立。
苏国处在四国核心位置,与其他三国均有交界。若是打个比方来说,苏国像那花蕊,其他三国便像三片花瓣,紧紧地包裹着花蕊。如有狼子野心,想要一统中原,苏国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我曾问过林凡,为何当初和亲队伍要从云国绕道,而不从苏国横穿。若是按照地理位置,经由苏国才能最快到达万盛国。
林凡答道:“苏国内乱,各路兵马早已心生异心,战争一触即发,我们大方国自身难保,自然不想趟这趟浑水。”
如今,我站在江登淮的房中,手拿着绘制精密的苏国地形图时,便又对此话有了更深的了解。
苏国境内山地众多,本就耕地稀缺,因着水灾,粮食歉收,官吏腐败严重,民愤滔天。境内悬崖峭壁数不胜数,山路纵横,易守难攻,地方势力可以轻易占山为王。各地势力相互拉锯,想来崩盘只是时间问题。
我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处在他的位置,能否忍住野心,不乘势而上?
只是战事一起,遍地流民,血流成河,百姓的生命犹如草芥,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
我怔忪片刻,听到房间外传来的脚步声才警醒过来,赶紧将地图放回衣柜中,合上柜门。
门开着,馨儿抱着一条被褥走了进来:“姐姐,你在这里作甚?”
“无事。”我收敛心中情绪,转身答道,“只是想找件衣衫,给小乞丐换上。”
馨儿放下被褥,扑哧一声笑出来:“姐姐,那孩童不过三四岁,哪能穿上江公子的衣服啊。”
“是我傻了。”我自嘲道,“江登淮去哪儿了?”
“江公子说这茶沫喝不得,去街上买茶了。”
“是么。”
我随着她一起走出房间,关上门时,又忍不住看了那书柜一眼。
看来我与江登淮的所想从未相同,短暂同行,却并非同道中人。
馨儿搂住我,有些奇怪:“姐姐,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晚些时刻,我们去给那孩子买些衣物。”
“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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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凡回来,给我们带了一个消息。
云国已经变天,宰相下台,皇后入狱,宰相一派核心官员基本倒台。皇帝陈越提拔了一批新晋官员,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秦长璟,由一个守城将军一跃而上升为五军统领。
我关心的却不是这些:“我外祖家有无受到牵连?”
“林家奇迹般地躲过了这场灾祸。”林凡道,“抑或不是奇迹,而是有人照拂。”
“他们可能认为,只要我不现身,于计划并无太大影响,反正信物在手,尸体都看不清人形,谁敢说那不是翎成公主?”
“可是世人总会知晓真相的,等咱们国家的人到了,一验尸,不就戳破他们的谎言了?”
“依我看,还是不要戳破的好。”林凡缓缓答道,“翎成公主不存在了,这个世上只有李信,岂不是最好的结局?”
“话虽如此,可万盛国不会答应。”我叹了口气,“也罢,此事我们已经无法左右,就随它去吧。”
林凡看了眼馨儿抱着的小乞丐:“这孩子是?”
“捡的孤儿。”我答道,“等会儿你帮他洗洗。”
“公主收留这孤儿,有何打算?”林凡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逃亡之路,带着个孩子总是不便。何况,他身份不明,也可能是被有意送来的。”
“你说的有理。”我犹豫道,“我见江登淮的伤已经无恙,等些日子,我们可以伺机离开,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
馨儿奇怪:“不跟他一起吗?”
林凡从她手中接过幼儿,静静注视着我,没有开口。
我盯着眼前杯中浮起的茶沫,一时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逼得自己冷静下来:“苏国与万盛国之间正在交战,若你是他,好不容易隐瞒身份潜入苏国,就甘心这般,两手空空地离开?”
馨儿睁大眼睛,好容易明白过来,不由愤愤道:“这些男子,为何非得有狼子野心?就不能好生在家过快活日子?”
林凡听着这话,不由轻扯嘴角,我也被她逗笑,忽然间也释然了:“时势造人,或许原本也并非他们所愿。我们若是幸运,能够避世隐居,离开这些烦心事,便是极好。”
“你们在笑什么?”
回头一望,江登淮提着一包东西,站在门外,一脸纳闷。
他这阵子清瘦不少,一张脸显得更加轮廓分明,凤目狭长,剑眉入鬢,一脸随和。可我知道,他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只是表面平静无波罢了。
我岔开话题:“你买了茶叶?”
“因着水灾,今年新茶都没出来,我跑了几条街,只买到了一包去年的陈茶,先将就喝吧。”他走进来,馨儿忙接过他手中的茶包,去屋外倒去壶中茶水,换上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