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鸾辞眸色一晃,寒冰似的笼向她,卫翾却忽然变脸似的娇娇悄悄地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方手绢,兴趣盎然地说,“不说这些事啦,之前和戏班子演杂戏的师傅学了一手幻术,臣妾表演给皇上看吧。”
景鸾辞已是半分心情都没有,淡漠地看了一会儿她变出一朵花,变出铜板,便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正好廊檐下挂着一只鸟笼,一只画眉轻轻巧巧地在里面跳跃,笃笃地啄着金丝笼子。
他转过头不再看,有些不悦地道,“将那鸟笼收起来罢,这么吵听着扰心。”
待那笼子收了起来,心情却越发急转直下,撂下皇贵妃便出了翊宸宫。
外头夜已黑得沉了,灰云满天,不见月色,重重宫阙一片死寂。
周昙掌着灯,跟着前头的人漫无目的地走,直听到西花园里几声孤零零的鹊声,才发觉前头就是玥华宫了。
见皇帝脚步不停,便轻声问,“皇上,要歇在舒妃处么?”
景鸾辞微微一顿,显然也没发觉自己已走到此处,在檐灯下暗红色的宫门前茫然地枯立了一会儿,踏上台阶。
东配殿里舒妃已经歇下来,手忙脚乱地起来接驾,皇上却直接去了正殿。
正殿是过去绾嫔的住所,虽然舒妃已是一宫主位,但为了忌讳,一直住在偏殿,素日景鸾辞来也只在偏殿歇着,从不去正殿。
舒妃犹豫了许久,见周昙一干等人都被呵斥在外,自己便不去触碰霉头,回到自己的殿阁中等候。
才等候没多久,皇帝又一脸阴郁地出来,不等她来请安,留下一句“舒妃忙累了一天,自行歇息吧”,茫茫然地出去了。
到宫外头,景鸾辞也没有回宫的意思,信步在夜间乱走。
周昙起先是一头雾水,慢慢地也摸清了一些心思,索性提灯在前,一路往内廷署后头的女官院引。
枯木斜横的小小门扉,因为之前的大火的殃及,被火烟熏得发黑,在夜间就像矗立着的一道墓门。
门上红色的封条,经过几日风雨已有褪色,随侍太监上前将那封条撕开。
院里一片破败,仿若冷宫一般荒废了许久,从未有人住一样。
景鸾辞踏进屋子,点了灯,屋中更显得空落落的,他在窗前的桌子上坐下来,环视四周,屋里已不剩一件阮木蘅的东西。
景鸾辞慢吞吞地看着,好似眼睛是拂尘,一点点地扫过,扫到最后不仅屋里空了,他眼睛里也空了,只余下那晃动着的灯影。
灯影扑到他脸上,遮掩不住的落寞。
她走后,他觉得清冷,偌大的宫殿好似十月的天气寒凉了下来,不论在哪个殿阁中,不论睡在哪个卧榻,身边陪着的是谁,竟没有一个地方是真正热闹到心里的。
心口有一个地方,好似有一个洞,跟这个房子一样空了,里面呼啸着冷风,钻得他心痛难眠。
景鸾辞眉心蹙起,将那盏没有灯罩的灯抬得更近,向火一样触向它,被灼烧后麻木地缩回来。
周昙惊呼,抢到身前拿开灯,后怕地和声劝道,“皇上,夜深了,该回宣和宫了,明日五更早朝,还要延经朝讲呢!”
景鸾辞不动,静默地枯坐着,见桌上放着半本残破的案册,他打开来慢慢地翻着,每一页都停顿了很久,但每一页都只看那侧处的签字。
周昙恐他待得久了又像先头那样,轻声再劝,“皇上……”
景鸾辞终于抬起头来,却不发声,远远地凝视着那跳动的光影,半晌喃喃地道,“有没有可能,她当真……死了?”
这个问题自他病的那日,一直萦绕在脑中,而他一直避免去想。
却怎么也不能忽视现实。
大郢十三个州,七十六个城郭郡县,每个关卡塞道州衙府郡都下发了逋文,投入了兵力,围查了一个多月,那人却像蒸发了一样,上穷碧落下黄泉都寻不到一丝踪影。
所有可能的地方,於地,江陵,西河,乃至紫绡玉珠的乡里,都一一盘查过,竟然一无所踪。
如若不是这个人从不存在,便只能是死了。
但他却怎么样也不能相信,那样一个七窍机心、心狠绝情的人,轻易就会死。
她该是在某个地方默默得意着,嘲笑他被耍得团团转,讥诮地讽刺他输的一败涂地才对。
怎么可能死了?
周昙不确定是自言自语,还是询问他,见他慢慢抬眼向他,才惶恐地道,“阮宫正福大命大,人又聪敏,即便在外头应当没有什么能难住她,该是觉得新鲜吧,对宫外有些好奇,故意躲起来玩耍罢,若是没意思了,指不定哪天就自己回来了。”
景鸾辞身影微微一晃,不知信了还是没信,凝眉神思,良久起身出去,到门口时忽道,“明日叫人把院里修整一番,之前怎么样的,就恢复成什么样。”
周昙一愣,“封条要拆了吗?”
景鸾辞不答,回头又看了一眼,道,“还有,慎刑司里那两个宫女一并也放了吧。”
“照例回到女官院,还是遣散到其他局里去?”
景鸾辞顿了顿,提步往回走,周昙便明白了答案,默默地掌了灯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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