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沈元仲老奸巨猾,一眼就看穿了,只是不曾揭穿而已。
沈元仲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徐述的生母乃赵贵妃,原也是今上景文帝的宠妃,可后来赵家谋反,赵贵妃生下徐述后就被景文帝一杯鸩酒赐死。
也因为有这样的母妃,徐述打小就不受宠爱,长到八岁了才有自己的名字,他从小便体弱多病,默默无闻,倘若不是这次沈曦非要嫁给徐述,求着她的外祖母进宫替她说和,兴许景文帝自己都不记得他还有这么个儿子。
沈曦是秦国公府的嫡女,样貌家世都是一等一的,沈元仲虽与沈曦脾气不和,但他希望女儿能嫁给一个文武双全的世家子弟,而不是一个不受宠爱的病秧子王爷。
只是事已至此,两人的婚事是铁板钉钉,就算沈元仲再不喜欢徐述这个女婿,也不得不为女儿多考虑一些。
“不是我不想找会隐道长,你也知道,会隐他性喜云游,吴大管家找了他大半年才在长白山一带打听到些他的音讯,听说再过不久就要回长安了,归期未知,总之不会太久,你就放心吧。”
“那就太好了。”沈曦嘴角一扬,显而易见的喜悦起来。
沈元仲见她面色有些憔悴,不免问道:“听说你这些时日睡得不好,可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沈曦正要开口,就听外头传来一阵银铃般的欢笑声。
“爹爹!”
书房门被人一推,接着就跑进来一个梳着螺髻的小姑娘。
小姑娘约莫十三四岁,脸蛋儿红红的,生得软糯可爱,一进来就擦着沈曦的肩窜到了沈元仲身边,欢快道:“爹爹,你又在读书了?快别读了,陪晴儿出去练琴,晴儿怎么都谈不好,娘亲不想教女儿啦!”
“还不是你自己笨,非要来叨扰你爹,你爹可忙着呢……”
薛氏原本有说有笑的,进来后见到沈曦就在一边站着,面色上的笑容就淡了许多。
“三姑娘也在呢。”她施礼道。
沈曦也还她一礼,“姨娘。”
薛氏睃了沈元仲的一眼,又对沈晴笑道:“晴儿,你爹爹和你姐姐有要事商议,我们先走吧。”
“姐姐,你是在同爹爹说你和姐夫的婚事嘛?”小姑娘笑得单纯无害,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听说姐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姐姐你都不会琴弦都认不全,不如我们现在一起去练练,日后在姐夫面前,姐姐也不至于没话说……”
“你这小丫头,胡咧咧什么呢!”薛氏就蹙了眉头,上前去拉沈晴,“凑热闹也不看看什么时候,快走。”
她一拉沈晴,沈晴立刻就缩进了沈元仲的怀里,撒娇道:“爹爹你看娘,都是一家人嘛,有什么不能说的!姐姐都没说什么呢!”
沈元仲就拦着薛氏,“哎,你别总训她,小姑娘脸皮儿薄着呢……”
刚刚在沈曦面前还严厉无比的沈元仲,在妹妹面前却变成了慈父,一向柔弱的薛氏倒成了严母。
沈曦紧抿着唇,看着这一家人嬉笑打闹,想笑,可扯了半天嘴角,只扯出个苦笑来。
她没有说话,转身悄悄离开了。
临走时替三人关上门。
在沈家,在这三人面前,她永远都是个外人。
当年景文帝为巩固政权,将母亲赐婚给心有所属的父亲,八年夫妻风雨相伴,却抵不过青梅竹马的表妹薛氏,最终郁郁而亡。
母亲死后,父亲未曾再娶,也没有扶正薛氏,薛氏本可以做国公夫人,却因为她的母亲当了十几年的姨娘,若说不恨,沈曦自己都不信。
两人也不过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幸好这样的日子,还有十天就要结束了。
如此,沈曦愈发期盼着出嫁。
回房后她闲来无事,准备绣一个香囊给徐述,从上午绣到傍晚,绣的眼睛都酸了。
说起来,她与徐述也是一个多月不曾见面了。
也不知他身体好些没有。
念及此,沈曦闷闷的扔下手中的香囊,叹了口气。
“曦儿为何叹气,可是心情不好?”
正兀自伤怀着,却听窗外忽而传来一道清冽温和的男子声音。
沈曦一愣,立刻开窗向窗外望去。
只见她院子里的一颗大树上不知何时坐了个男人,男人一身青衣,身形颀长而瘦弱,面容清俊中又带着几分病态的白皙,他眉眼间分明凝着如雾如雨似的愁,笑时却宛若春风化雨一般的柔和温润。
见她望来,男人从树上飘然而落,直向着沈曦走来。
沈曦正担忧他有没有摔伤,男人却一个翻身就从窗外翻进了屋里,不待沈曦说话,便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叹息一声。
“曦儿,我终于再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