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众人的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抹喜色。
万万没想到,这个蒙古小王爷竟然是湘南王的独子!
这消息对于杨逍等人来说可算是意外之喜了,没想到这次逮到的鱼不仅大,还肥美的很。湘南王和汝阳王是蒙古狗皇帝的左膀右臂,如果这次湘南王的独子命丧此地,就算不能断了他一条胳膊,也定能好好地重挫他一番!这些年来他们明教义士和中原武林可被这两个蒙古王爷逼得够呛,如今被湘南王宝贝成眼珠子的儿子既然自己个儿送上了门来,那可就别怪他们不客气地笑纳了!
想到这里,众人暗忖时机已经成熟,便不再等待,当即决定出手——
杨逍掰下瓦片一角,曲起拇指和中指弹射出去,嗤地一记轻响,瓦砾带着破空之声直击小王爷的手腕,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那腕上已然破了一个血洞,正往外汩汩地冒着鲜血。
“什么人?!”随行的蒙古护卫大惊失色,当即拔刀出鞘,疾声怒喝。另有侍者扑将上去,把小王爷团团围住,手忙脚乱地用棉布堵着他手臂上的血洞止血,尖声传唤御医滚进来。
众人不再迟疑,运起内功一掌拍塌了屋顶跳下去,落地的瞬间,杨逍打头迎上始终牢牢护卫在小王爷身边的两个高手,这两人不是蒙古人,恰是汉人,他这辈子最瞧不起这等卖身求荣的走狗,当然下手毫不留情。
在他之后,塞克里和红芜分别攻向其余蒙古侍卫,他们一人双手各使一柄西域弯刀,抡得虎虎生风,如同砍瓜切菜般刀起头落;另一人甩着一条嵌了倒刺的九节鞭,凡沾上皮肉必定带走一大片,霎时间鲜血淋漓,极是可怖。
另一边,丁敏君在落地之后便掷出金铃索打在扣押着上官青鸾的两个大汉面门上,只听玎玎两声连响,金色的小球裹挟着内力震荡,顿时搅乱了两人的心神,不自觉松开了双手死死地抱住了脑袋,面目狰狞地哑声嘶叫,似是已经失了神智。丁敏君趁势收回金铃索,双手各持一柄长剑,用内力震碎剑鞘,翻转手腕双剑齐出,一左一右干脆利落地划过他们的喉间,刹那间血花四溅,两人已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
上官青鸾猛然转头,待看到是她后,顿时露出劫后余生的神情来,惊喜道:“女侠你果真来了!”
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大门轰然洞开,一大群手持兵刃的蒙古人呼啸着从外面涌了进来。
丁敏君来不及与她说话,转头一掌击在偷袭她后背的蒙古官兵太阳穴上,登时将他打得脑浆迸流,随后她将左手拿着的那柄剑扔给上官青鸾防身,再次使出金铃索忽左忽右专攻这群蒙古官兵的面门,出招迅捷,水红色的纱绸好似游龙一般,在她的掌控下竟能在半空中转弯,不多时便扫倒了一片,令对方难以近前,偶有几个突破她防守的漏网之鱼也被她用另一只手提剑一一杀了。
然而到底双拳难敌四手,随着时间过去,她渐渐地开始稍感力有不逮,一个不留神就被个蒙古侍卫逼近身来,拿刀直刺她后心。
只听到被她护在身后的上官青鸾惊呼一声:“小心!”她神情一凛,知晓自己已来不及避开了,忙矮身降低重心,拼着重伤的代价想要避开这致命的一击。
恰在此时杨逍正劈手夺过了其中一个汉人高手的佩剑,挥剑如电,反手抹了对方的脖子,转头的瞬间却没想到竟让他看到了这目眦欲裂的一幕,当即横眉厉喝道:“找死!”手腕翻转,直接将那柄长剑当做了飞镖,抬手用力掷过去。
长剑裹挟着浑厚的内力斜刺入那蒙古侍卫的腹部,被层层皮肉阻挡也去势不减,竟直接从肋下横穿而过,将那人高马大的蒙古人整个儿连地拔起,咄地一声沉响钉死在朱红色的廊柱上。
温热的血液飞溅在额头,丁敏君呼吸一窒,蓦地旋身看去,没等站稳身体,便被人一把揽住腰身扣进了怀里。杨逍用力箍着她的腰贴近自己,伸手抚向她的脸颊,狭长的双眸中少见地流露出了些许后怕,嗓音低哑地问道:“你没事吧?”
丁敏君握着他的手摇摇头,从他怀中退开来,刚要开口却眼神倏地一变,忙一把推开他,再次提剑杀了个试图偷袭的蒙古人,而后柳眉微挑,没好气地斜睨了他一眼,示意他注意场合,这可还在血战呢。谁知杨逍虽顺从地收回了手,却也没有再加入战局,而是对着她气定神闲地笑了笑,突然道:“时间差不多了。”
话音未落,丁敏君也已经听到了门外冲杀的声音,原来是杨逍手下其他天字、风字、雷字三门的门主率门下教众前来支援了。
此次突袭他们占尽了先机,又人多势众,没过多久便杀光了小王爷带来的人手,随后杨逍便在他惊恐的眼神中干脆利落地伸手扭断了他的脖子。
撤退的时候负责扫尾的教众一把火点燃了整个驿所,烧干净了所有可能残留下来的线索。待大火将当地府衙引过来时,他们早已回到了伶音阁中,将捷报传给了隐匿在城外深山中的义军首领徐达。
而那徐首领在拿到捷报后大喜过望,更是对传说中的杨左使信服不已,当即决定连夜赶过来拜见的事情便是后话了。
此时的伶音阁中,青鸾姑娘正在向众人讲述自己的身世。
“小女本名上官青鸾,乃是四十年前被元室所灭的金鹏王朝的宫廷御画师上官墨独女……”
“……先王殉国之时,命家父将藏宝图交付给逃出去的小王子,谁知道还没等找到小王子,那被先王托孤的四个辅国大臣却先找上了门来,逼我父亲交出藏宝图……”
待说到父亲死因的时候,她原先死寂的神色蓦然变得狠厉,恨声道:“家父并不是因病而亡的,而是被那四人活活逼死的!那四个狗贼各自为政,都有自己的谋划,都想独吞了那批宝藏。他们用我母亲和弟弟的性命胁迫我父亲,父亲不肯,他们便当着他的面活活摔死了我当时年仅三岁的弟弟!”说到这里,她双眼赤红,似要滴出血来:“我当时贪玩,一大早偷偷溜到了山上去摘果子,这才逃过了一劫,等回去的时候,母亲和弟弟俱已身亡,父亲也奄奄一息。父亲死后,我听从他的嘱咐一路南下逃到扬州,快要饿死的时候被霜叶楼的刘妈妈捡到,索性留了下来,隐姓埋名地做了一名清倌,这才苟活至今。”
“上官谨、上官木、严独鹤、严立本,这四个人的名字,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咬牙叫出这四人的名字后,她深吸了口气调整快要濒临失控的情绪,抬手用力地抹掉脸上的泪痕,转而对着丁敏君说道:“请丁女侠随我去隔间一趟,我要给你看样东西。”
丁敏君闻言与杨逍对视了一眼,疑惑地站起身随她到了隔间,刚一进去,便见她忽然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毫不迟疑地割破了自己的手腕。霎时间血流如注,落在了她方才一同带进来的碗中。
丁敏君不知她为何要自残,当即脸色微变,忙拿了架子上干净的布巾一把扯过她的手腕用力按压,饶是如此,血也很快渗透布巾濡湿了她的指缝。她沉下脸,冷声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不要命了吗?”
上官青鸾因失血过多变得惨白的脸上扬起一抹寡淡的笑意,对着她摇了摇头,轻轻推开她的手,自己低下头去咬住布巾的一头配合着另一只手在伤口处紧紧地打了个结,随后转过身去,解开身上的衣衫露出光裸的后背,将那碗血倒在另一块布巾上浸湿,反手绕到身后,一点一点擦在背上,边擦边有些虚弱地说道:“我的父亲在书画上有很高的造诣,他最擅长的,便是用一种特殊的技巧作画,待颜料干透后所画的图案会慢慢隐去,只有用同种颜料再次将画纸打湿,才能显现出来。他在临死之前……”顿了顿,她闭上眼睛继续说道:“用细针沾了他自己、我母亲还有我弟弟的血,在我背上刺下了这幅藏宝图。”
随着她话音落下,她的背上凡是被她自己的血擦过的地方,逐渐显露出一些清晰的线条和坐标,其中一块,正和她之前给的那方帕子上画的一模一样。
这……!
丁敏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不可思议的技巧。她不由得再次凑近了一些,想要更加仔细地查看一番。
……
待她们两个从隔间中出来,已是一刻钟之后。
丁敏君来到杨逍身边坐下,后者侧过脸来用眼神询问是怎么回事,她摇摇头,示意他稍微等等。
杨逍挑了挑眉,转而看向落后一步走过来的上官青鸾。
上官青鸾在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随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伏下身体,却高高向前举起两条手臂,托着一块帕子呈上去,口中高声道:“求杨左使准许小女加入明教,小女愿以金鹏王朝藏宝图相赠!”
杨逍闻言再次轻扬眉梢,转头看了旁边目不斜视的丁敏君一眼,弯腰拿过那块帕子,双手轻轻一抖展开,那上面绘制的正是方才丁敏君在上官青鸾背上看到的藏宝图,当然,这图也是她照着描下来的。
他粗略看了一遍后便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收回手在膝头轻点几下,用醇厚磁性的嗓音不辨喜怒地说道:“可以。”
上官青鸾大喜过望,再次倒头拜伏下去,连声道:“多谢杨左使!”
待她起身后,杨逍又道:“既如此便将你收入地字门下。”
红芜适时地上前一步,双手交叉搭在胸前行礼道:“是。”
上官青鸾学着她的模样,同样双手交叉搭在胸前,朝她微微弯下腰去,口中恭敬道:“见过门主。”
红芜连忙虚扶了她一把,说道:“都是自家姐妹,无需多礼,以后你就在伶音阁中住下吧。”
谁知上官青鸾听了后却露出了有些为难的神色。
红芜敏锐地察觉到了,温声问道:“怎么了?”
上官青鸾垂下眼帘缓缓说道:“在扬州认识小女的人毕竟不少,若我突然换了地方,恐怕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更何况很多人都知道那蒙古小王爷在死前曾召见了我,我如果留在这里,怕是会给伶音阁带来麻烦。”
经她这么一分析,红芜顿时反应过来,赞同地点点头,随后却又为如何安置她犯了难。
恰在此时,丁敏君忽然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个主意。”
红芜早已隐隐将她当做了左使夫人,自然无有不从,上官青鸾更是感念她几次三番的救命之恩,对她极为信赖。
丁敏君也是方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手上似乎还有几张李莫愁留下来的商铺契书,她一个习武之人,对于经商根本就一窍不通,便一直将此事搁置着,现在看来倒不失为一个契机,故而才开口道:“我从长辈那里继承了几处商铺,就在江南一带,不过一直没有时间打理,如果你愿意的话,倒是可以托付给你。”
上官青鸾自然是愿意的,连连向她道谢。
丁敏君站起身:“既如此,你随我去拿一下接手商铺的凭证吧。”
……
所谓凭证,即是李莫愁当年亲手按下又装裱起来的血手印,这还当真是符合赤练仙子一贯以来的作风。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人心难测,也不知道这些商铺的掌事人是否已经起了别的心思,不过以李莫愁当年的威慑力,这血手印应当还是能够起到一定震慑作用的,至于能不能彻底收服他们,就看上官青鸾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倒是上官青鸾双手接过凭证的时候连连向她保证一定不会辜负她的期望,会好好经营她的商铺,不让她失望。
丁敏君笑而不语,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然而殊不知她今日这随手一给,他日竟造就了元末明初第一个女首富,为明教的抗元大业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财力支持。
……
安排好上官青鸾的去处后,已经晨光微曦,众人各自回到房间洗漱就寝,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丁敏君照例隔着纱帐抬眼望向挂在柱子上的金铃索,意外地发现杨逍竟还枕着手臂躺在上头。
她坐起身掀开床帐,原本朦胧的视线顿时变得清晰起来。杨逍见她醒来,换成左腿叠在右腿上,歪了歪头看向她,温声道:“醒了?”
他似乎也是才刚刚醒来,说话的嗓音还微微有些低哑,显得极为撩人。
丁敏君脸上浮起一层薄红,侧过身摸了摸隐隐有些发烫的耳垂,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低声应道:“嗯。”
杨逍轻笑一声,腰腹收紧用力,直直地从金铃索上坐起,翻身跳了下来落到地上,体贴地避过身去。
丁敏君见状这才拿起外衣走进隔间去洗漱,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坐在梳妆台前,从妆奁中取出一把还不足手掌长的小刀,贴在脸上凑近镜面。
她从小长在峨眉,身边都是同为女子的师姐妹们,极少接触男子,自然不是很清楚他在作甚,不过联想到她们自己有时候为了看起来更为整洁素净,会时不时修去面上的汗毛,倒是有了几分猜测,故而问道:“你这是在修面吗?”
“嗯?”杨逍停下手上的动作,偏过头去看她,眼中含着清浅的笑意,道:“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只是剃须而已。”
“剃须?”丁敏君好奇地凑过去,果然见到他的下巴处长了一些短短的胡茬,一时间令他原本清俊的面容更增添了一份成熟的韵味。不经意间抬眼看去,却蓦然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竟不知何时已近在咫尺,呼吸交缠,像极了寻常人家晨起的夫妻。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她顿时羞红了脸颊,倒吸一口气下意识地直起腰身退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掩饰自己的窘迫:“好、好像真的长了……”
杨逍笑出声来,缱绻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口中却依旧逗着她道:“怎么,没有见过男人长须?”
丁敏君柳眉一扬,感觉自己被小瞧了,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怎么可能!我只不过是、只不过是没见过一夜之间就长出来了的!”
“傻姑娘。”杨逍神情温柔地注视着她,眼底深处是从来不曾掩藏的深情,与她说话的语气也带着淡淡的宠溺,“凡是正常的青壮年男子,睡一觉起来都是会长胡茬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灿烂的阳光正好从大开的窗户外照射进来,落在他的侧脸上,白得近乎透明,细碎的光影落在密而黑的睫毛上,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却也依旧盛不住那因生的狭长而本该显得凌厉的双眸中似水的柔情。
丁敏君沉浸在他的目光中,好似被迷惑了全部心神,只知道怔怔地与他对视,连他不知何时已靠过来面对面揽着她的腰身都不清楚。直到他侧头贴近她的耳边,用气音哑声说道:“我也是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自然……也是会长的……”
丁敏君蓦然回神,下一瞬已然气血冲顶,直从头发丝红到了脚底心。她低叫一声,一把将他推开,双手捂着脸颊慌不择路地逃出了房间。
杨逍猝不及防间被她推得后退了半步,微微一愣,待看到她慌里慌忙地跨过门槛以至于踩到裙角不小心踉跄了一下的时候,终于忍俊不禁,弯起了俊秀的眉眼,纵容地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入V万字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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