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标根本不是我们,原来我们只是附带的。”
附带!
这两个字让李无涯陷入绝望。
那些缜密详细的计划,那些谨慎的布局,在张巨蟒面前,仿佛就是一个笑话。
在此獠眼里,他们这些反贼不值一提。
人家着眼于天下苍生,岂会在意蹦跶的秋后蚂蚱。
那种不加掩饰的轻视,那种倾泻而出的蔑视。
深深刺痛了李无涯的自尊心!
真的很悲哀!
他整个人处于浑浑噩噩的悲痛之中,喃喃道:
“是啊,让和尚交税服徭役,这是足以名载史册的大事,是让国库多出无数钱财的大事,我们算什么呢?”
他感觉自己精神上已经被张巨蟒摧毁了。
处心积虑几十年,好不容易积聚的力量,刚显露在台面上。
被轻易拔掉,对方还很不屑道:‘先让你们这群反贼多活几天,我暂时没时间理会你们。”
就好像努力攀爬山峰,爬在半山腰时,山巅处一个恶鬼露出渗人的獠牙,他就这样抱拳在胸,阴森森笑看攀爬者。
不敢上去,又害怕跌落的绝望感。
真的比一刀刀凌迟还痛!
“不造反了,我想回去做个富家翁。”李无涯嘴唇蠕动。
面具女子侧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而崔老显然惊骇,怒斥道:
“这就被吓到了?勾践卧薪尝胆,励精图治,最终雪耻灭亡。”
“他张巨蟒现在气焰熏天,我们大不了再蛰伏几年。”
李无涯看了眼对方的白发,又摸了摸眼角的皱纹,“蛰伏?他才二十岁!我们呢?”
“等待良机!”崔老咆哮道。
李无涯深呼一口气,平复紊乱的情绪,最终点了点头。
虽然刚刚的确恐惧,但执念和野心让他选择继续坚持。
见他回过神来了,崔老略松一口气,转而望向面具女子,“老妖婆依靠佛家巩固统治,她能允许张巨蟒这样做?”
和尚交税,非常简单直白的四个字。
却意味着太多太多。
“皇帝跟张巨蟒密议,最终同意,谁也不清楚他们在谈什么。”面具女子说道。
崔老沉默稍许,神情凛然道:“满朝文武百官同意?”
面具女子臻首微点:“他们不支持也不反抗,毕竟立场是儒家,他们巴不得佛教渐渐衰弱。”
顿了顿,她语气似是敬佩,又似是无奈:
“再说张巨蟒这等几百年难遇的铁腕人物,咱们死士的血雾飘在空中,已经震慑了满朝权贵,谁都害怕屠刀落下。”
铁腕人物,的确是狠辣无情的铁腕!
否则他怎么敢跟天下佛教作对?
“愚不可及!”崔老重重哼了一声,寒声道:
“这一次是个体到群体的演变。”
面具女子有些疑惑。
李无涯直接问:“何意?”
崔老眼底有一丝恐惧,半晌,他才沙哑着声音道:
“以前他再灭绝人性,也只是利用火器炸死弘农杨氏观王房,现在呢?是佛教整个利益团体!”
“佛家要交税,下一步,天下富饶的商业要不要交税?”
“然后门阀世族、天下官员要不要交税?”
“到最后,拿刀指着皇亲国戚,你们也得交!”
话音落下,面具女子陡然僵住,一直镇定的心防都被击溃了。
难道这就是藏在张巨蟒最终目的?
让官员纳税,那皇亲国戚纳税……
此人未免太恐怖了!
这是想与天下人为敌啊!
“荒谬至极!”李无涯起先也震撼,旋即否认这个说法,“若如此,天下九州硝烟四起,谁都起兵造反。”
崔老表情凝重:“仅仅是我的猜测,可能性的确比较小。”
顿了顿,他抛开不切实际的念头,转而询问:
“我们该作何打算?”
面具女子:“暂时隐藏,等城门开了,再寻机逃离神都城。”
“能不能现在就逃出去?”
李无涯惶恐不安,他实在不敢再待下去。
面具女子冷声道:“张巨蟒公开说了,城外埋有火器,谁敢私自逃离,死活不论。”
轰!
李无涯肝胆欲裂,他一双眼冒着火,“那我们岂不是瓮中之鳖?”
崔老叹了一口气,有些难堪的说道:
“此人不是针对我们,只是防备和尚外逃,怕他们利用佛教妖言惑众,导致社稷动荡。”
李无涯悲愤的情绪几乎喷薄而出,又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静下心来看大戏吧。”
崔老丢下这句话,转身走进内宅,步履有些蹒跚。
面具女子静默一会,离开面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