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也曾有过这样的画面。
漫天的大雨里,梨离被压制着双膝跪倒在地。
头被摁在地面上,贴着粗糙石板路上的沙砾。
雨水肆意从地面流过,划过她的脸颊,是冰冷的温度,混着她的血,在雨水的冲刷下快速流淌殆尽。
敌对组织的暴徒将枪口抵在她的脑后,一口带着口音的日语,“这就是太宰治的部下?真是不堪一击。”
那时候,太宰治就站在台阶下面,黑色的大伞举过头顶,将他与世界隔绝,他眼眸冰冷,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落在梨离身上。
他口吻冷静,一字一句说得轻缓,如这漫天大雨一样清冷。
梨离就那样跪倒在粗糙的石板上,脸紧贴着地面,无法看见视野里的太宰治。
只能在磅礴大雨里,听见他是如何轻轻笑着将对方的信心击溃,又是如何冷淡残忍地将对方剿灭,直到最后,摁着她的男人轰然倒地,血液淌了一地雨水滑到她的脚边,太宰治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与她相熟的旁人连忙将她扶起来,关切地问着有没有受伤之类的,梨离艰难地摇着头,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太宰治。
漆黑的大伞遮住了他的身影,仿佛将他与整个世界隔绝,他的身影在雨幕渐渐走远,连转身时都不带多余的犹豫。
冰冷的雨水浸透了身体,仿佛将所有温度都抽离。
共事的同事看清了她目光里的执着,叹了口气劝她:“其实太宰先生也不是那么冷漠的人,这次虽说是你任务失败了,但太宰先生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紧接着就组织了队伍干预进来。”
梨离在同事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膝盖因为已经失去知觉,艰难地支撑着身体,她缓缓说:“一旦任务失败,我所得知的一切关于黑手党的秘密,都有禁不住拷问而被公布于世的可能性。无论如何及时处理,多多少少都会动摇黑手党的利益,毕竟,我参与过的任务太多,知道的秘密太多,我这样一个人就算死也只能死在黑手党里。所以……”
所以……他根本就不是来救她的,只不过是为了黑手党的利益不得不管她的烂摊子。
他其实根本不想管她,毕竟他也曾说过后悔救了她回黑手党这样的话,不是吗。
不然,怎么会连一眼都没有留给她。
连余光都欠奉。
…………
……
*
太宰治站在偌大的办公室中央,身后是雕花精致的下午茶桌,即使是这样的天气,森鸥外也有不错的心情喝着红茶。
“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习惯了太宰的模样,现在看来,还是有些陌生啊。”森鸥外歪头说:“有什么不得不去的理由吗?”
太宰治缓缓转过身,目光划过落地玻璃窗外漫天坠落的雨,整个横滨都在飘摇的雨中下坠。
最后,他才将目光落在森鸥外身上,清淡的瞳孔里有笑:“首领,你觉得这个世界有多大呢?”
森鸥外露出有些意外的神色,眼底却是平静的笑,“是个好问题,那么太宰认为呢?”
太宰治目光望向外面的雨,宛如一场盛大开场的悲剧,所有角色都在帷幕拉开后开始自己注定无法圆满的结局。
他语速不快,听不出悲喜,却像是在叙述着故事的结尾,“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曾告诉过我,这个世界也许远比你想象中更大,横滨也好,东京也好,巴黎、伦敦、纽约、首尔,大千世界对于你而言其实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无论你曾在哪里见过它的繁华瑰丽,也只是一座冰冷的城市,那里的日出日落都与你无关,真正属于你的世界其实很小,甚至就像一座牢笼,无论你身在何处,都无法逃离。”
森鸥外笑着,“很久很久以前,是在我们相识以前吗?”
“或许吧,太久了,我不记得了。”
太宰治语气很淡,仿佛方才所说的只是随口一提。
“太宰可不像是记性很差的人。”森鸥外说着,从办公桌杂乱摆放着的文件之中拿出一张纸,是银之手谕,“等你平安回来再给我讲讲以前的事情吧。”
他用了平安回来这个字眼。
这是森鸥外从来不曾说过的话。
随着太宰治的脚步离开,森鸥外捧着手中冒着热气的红茶,巨幅落地窗外暴雨肆意,仿佛冲刷着整座城市的罪恶。
他眉眼间的笑意敛了下来,手指敲在茶盏上。
站在一旁的部下说道:“首领,太宰大人来之前,您不是正在同我说……太宰大人这次过去,恐怕会被他所要营救的那个女孩杀害吗?您也知道太宰大人一定会信任她,您就这样同意他去营救……”
森鸥外望着堆在桌上的一堆文件资料,依稀可见着“藤原”、“异能”、“时光溯回”之类的字样。
半晌,他笑了下,语气有些无所谓:“结果我放心,她不会杀太宰的。”
部下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