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川眼里的情绪一扫而?空,像是失了魂,喃喃重复了遍:“你说什么?”
时繁星定定看了他好一会,突然泄了气,背靠墙滑坐在地上。
算了,无所谓了。
她闭着?眼疲惫不堪,不想去看陈牧川的表情,声音极轻:“你应该不知道吧,你妈妈在祁家打过工——”
“祁嫣的父亲祁史远,盗取了时家的核心技术,你妈妈说,她能?帮忙把u盘偷回来,条件就是,离开你。”
那段时间,她知道核心技术被盗,又见过母亲,情绪已?经有些波动?了。
咖啡馆那天?,如果说之前她还有一丝精力应对,那陈惠最后的举动?,着?实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惠拿出一张照片,偷拍的角度,角落位置有一个u盘。
时繁星一眼认出,拍摄地点是祁家别墅,那个u盘就是被盗的u盘。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去找我爸,却没想到他演了一出苦肉计……包括这?次,你妈妈也来找过我,她不想让你知道当?年的事……”
说完后,气氛陷入长久的沉默。
突然,“咚”地一声。
时繁星睁开眼,直直对上了陈牧川剜出血般的眼神。
他跪坐在她面前,一脸颓然,说话没了力气,声音虚浮:“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只知道母亲找过时繁星,便以为,只是因为母亲不同意……
陈牧川的心脏剧烈抽痛,五脏六肺都在翻涌,疼痛沿着?滚烫跳动?的血管向四肢百骸蔓延,扯得他浑身?如被火灼烧般,疼得要命。
心疼得要命。
他眼里泪光闪动?,颤抖的手摸上她的脸颊,小心翼翼放轻了力道,像是不敢触碰。
心乱如麻,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喃喃重复:“对不起……”
得知真相后,陈牧川的理智在丧失的边缘。
他不敢想,当?年才二十岁的时繁星,经历了什么。
怪不得这?五年,她变了许多。
她原本是那样无忧无虑的一个人,原本,是他平淡的世界中,肆意又热烈的那道光。
他更没想到,施加这?一切压力的,会是他的母亲。
从没觉得生?活是如此?的讽刺。
陈牧川五味陈杂,胸口堵得慌,神色痛苦:“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时繁星虚弱地笑了一下,“让你做选择吗?”
四目相对。
陈牧川眼还红着?,满是疲惫,声线紧绷喑哑,却坚定有力:“至少我绝对不会让你做选择。”
时繁星闭上眼不看他。
其实,二十岁的她,与其说不想让他做选择,更不想让自己陷入那样的麻烦之中。
事情太多,太烦,唯有一走了之是最轻松的解决办法。
“星星……”
陈牧川深吸口气,轻轻抚去她脸颊残留的泪痕。
室内暖气充足,他的手指却冰凉。
“为什么不能?把一切都交给我,让我来解决。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你都瞒着?我,都不告诉我……”
时繁星偏头躲开他的手。
肩膀忽地一重。
他的头靠在她肩上,沉重的呼吸喷洒在她肩颈,颓靡道:“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整个人像是沉到谷底,喃喃一声叹息低语,道说无尽的心疼和酸楚。
时繁星累得不行,提不起任何情绪。
她只轻声说了三?个字:“你走吧。”
陈牧川瞳孔颤动?:“星星……”
“你走。”
“时繁星……”
“我要你走。”
时繁星语气虚弱,仍是闭眼不想看他。
陈牧川定定地看了她许久。
脑子里一片混沌,心疼、难过、自责、生?气……
他同样不得不承认,内心深处,没有办法完全不介意五年前的事——她什么都不告诉他,自作主张地一走了之,轻易地放弃了他们的感情。
种?种?情绪交织,如一把又一把的刀片,扎入他的心脏。
他们的确都需要冷静一下。
半晌,陈牧川沉沉吐出口气,“好。”
起身?时,却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
陈牧川走了。
时繁星还在原地坐了很?久。
她何尝不知道,陈牧川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他又做错了什么啊。
他什么都不知道,被莫名其妙的抛弃,被蒙在鼓里五年……
大概,对陈牧川来说,她是真的不太成熟。
他可以去面对,可以想尽一切办法解决,可她只会习惯性的逃避,一刀两断的分手,想要就此?斩断所有的麻烦。
甚至,以这?种?逃避式的方法,自以为是的对他好——只要他不知道,就不用面对,不用选择,不会难过……
可是问题不是不面对就不存在了。
时繁星将脸埋进?膝盖,深深吐出口气。
不得不承认,有些事,说出口,说开了,真的轻松不少,想通了不少。
她浑身?提不上力气,激烈的情绪过后,疲惫如海啸阵阵袭来,快要将她淹没。
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更不知道睡了多久。
直到迷迷糊糊间,陡然传来雷声。
“轰隆——”
一声又一声涌入耳中,时繁星皱了皱眉,神智逐渐清醒。
这?场雨好像下了很?久。
狂风卷着?暴雨,噼里啪啦肆乱地打在窗户上,天?气沉得人心头闷得慌。
客厅有一处窗户没关紧,窗帘被从缝隙涌入的寒风吹得乱飞。
时繁星缓慢地起身?,刚走近,却猛地一怔。
她住在一套小独栋,而?窗外,陈牧川站在街边,默默地看着?她。
这?个窗户斜对着?她刚才坐的位置,从他的方向角度,估计堪堪能?看到坐着?的她。
他没有伞,明明退后几米便能?藏在屋檐下,他却就这?么站在雨中,任由?暴雨盖脸,早就被雨打的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黑发湿垂着?,水顺着?脸颊不断滚落,雨水朦胧,看不清他的表情,那双眼睛却执拗地盯着?她。
她不知道他在外面看了多久、等?了多久。
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固执地蛰伏着?。
乌云压沉的天?际,透着?一丝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亮光。
已?经快早上了。
两人隔着?窗户和小路遥遥相望。
视线破开雨幕交缠。
时繁星敛眸叹气。
干嘛这?样啊。
她伸手推开窗户,同时俯身?从旁拿了把伞,想给他扔出去。
刚起身?,他已?经走到窗边,从窗外扣住她的手腕。
冰凉的水珠贴着?她皮肤滑落。
陈牧川抬起手,又在半空顿住,想要拥抱她,却因衣衫湿透而?放弃,只微微倾过身?去。
他一靠近,时繁星能?闻到他身?上氤氲的雾气,混杂清冽的木质香,深沉而?浓郁。
他就这?么凝视着?她,眼神似乎过于专注,明明在寒冬站了一夜,目光却炙热滚烫。
“时繁星。”
陈牧川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如誓言般。
“所有事情都交给我解决,我等?你回来。”
他执起她的手,最后在她手背落下轻轻一吻。
柔软触感,伴着?寒凉的雨水,力道很?轻,却郑重而?庄严——盖了章。
-
接下来几天?,时繁星和木木在巴黎街头吃喝玩乐,薛清黎也来陪着?她一起散心,时繁星的心情逐渐好转。
深夜,两人坐在小花园,啤酒瓶叮当?一碰。
“你什么时候去找老板?”薛清黎问。
“明天?去。”时繁星掩唇打个哈欠,“你呢?这?次时装周为什么不参加?”
薛清黎笑起来,凤眼轻扬,梨涡抿出一个极小的弧度。
“我和公司解约了。”
时繁星眉眼一挑,啧笑打趣:“怎么了?不想被我和洛岚压了?”
薛清黎一本正?经:“对啊。”
顿了两秒,自个儿先憋不住噗嗤一笑,“没有啦,你知道我男朋友吧?”
时繁星点头。
薛清黎男朋友是个富二代,两人在巴黎相识相恋,但她男朋友的父亲有心仪的儿媳妇人选,一直态度坚决的反对两人交往。
“我陪他一起回国,这?事总得解决。”
说这?话的时候,薛清黎脸上满是坚定,似乎无论前路如何坎坷,她都绝不会放弃。
时繁星拿着?酒瓶的手顿在半空,默默看着?她,没说话。
半晌,轻笑着?摇了摇头,似自嘲。
第二天?一早,时繁星来到公司,去见新上任的总裁,凯文。
真皮沙发上,金发碧眼的男人吊儿郎当?地坐着?,指尖夹着?一根烟,吞云吐雾。
他拍拍旁边位置,“繁星,过来坐。”
时繁星却像没看见,直接在他对面坐下,忍着?呛鼻的烟雾,“我今天?是来——”
“诶,别着?急啊。”凯文掐灭烟,起身?绕过茶几。
他不到四十,却英年早秃,混血里颜值拖后腿的那种?,尤其那双小眼睛眯着?,一脸的不怀好意。
时繁星坐在单人沙发上,凯文两大步走近,手向她伸来。
察觉他的咸猪手,时繁星侧身?站起躲开了。
“你不是来找我谈资源的吗?”凯文像盯个猎物一样色眯眯地盯着?她,说着?就要去摸她的手,“那——”
“啪!”
时繁星猛地拍掉他的手,脸是彻底冷了下来。
“你居然敢打我?”凯文恼了,恶狠狠瞪着?她,怪声怪气地威胁道,“时繁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大步逼近,手臂朝时繁星一伸——
与此?同时,时繁星冷笑了声,膝盖一屈,猛地朝男人双腿之间撞去。
——随着?一声尖叫,男人的手僵在时繁星肩膀一公分处,下一秒,整个人折半,连连后退撞在墙上。
时繁星提了提衣领,手顺着?落下,轻轻一扬衣摆。
她穿了件黑色大衣,这?一甩又酷又飒,眼神凌厉,红唇撩得肆意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