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卷全部分发下去,监考数学的张老师眼见赵铳火急火燎地从外面冲进来,那小模样跟要吃了人似的。
不由打开话匣子,“赵大少爷,这是准备进来参加模考呢?还是准备进来参加模考呢?还是准备叫家长呢?”
赵铳显然无视他的阴阳怪气,笔直地看向了曾楼迦的座位。
果真空空如也,如他的心情一般失落。
他问,“老张,曾楼迦呢?”
张老师亦是他的班主任,平常完全不拘泥于称呼这种小节,直言不讳说,“上周转学了,本来都要进入高考倒计时,我的顶梁柱就悄无声息地撒由那拉了……哎,赵铳!!你去哪里!!站住!!”
撂下一教室面面相觑的学生,他硬是追了十几步,才一把将赵铳的背影摁死,已是气喘吁吁不断。
“你这孩子,本来就耽误了一周的课程,现在马上就要考试了,怎么扭头就走,话都不说一声。”
“学校不是你们家,你想来来,想走走。”
“更何况,再有两个月你们就要高考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张老师越说越气,但完全都属于恨铁不成钢,等他强硬把赵铳的身体搬正,面朝自己。
赵铳明显泛红的眼眶,把他这个成年人骇了一跳。
在张老师的心目中,赵铳一直是个硬气又傲气的孩子,除非天塌地陷,父母双亡,否则虐不到他。
不由回忆起对方请的一周病假,转为关心地摸摸赵铳的后颈,“怎么啦,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赵铳的脸呈现出某种病态的苍白,嘴唇颤抖地绷作一条开合的线,“老张……张老师,曾楼迦……”他的眼睛闪烁得厉害,说话的声音明显带着艰涩,“您就……一点儿也不知道,他转哪儿去了吗?”
张老师大约猜出些因为所以,感情是曾楼迦转学了,赵铳寂寞了。
“他也没跟你说吗?甚至连电话里也没有解释?”
赵铳摇头,刚才他已经无数次扰过曾楼迦,耳熟能详的电话号码竟是空号,更不要提微信和QQ。
空的。
他就那么气他,甚至连一条微薄的信息,都不曾告知自己的离去?
赵铳有那么一瞬间想怨他,但是更多的恨意反而来自于自己的自责。
都怪他,都怪他,如果没有逼着迦迦做那档子事,如果没有管不住裤.裆里的脉动……
一种足以剥离生命的痛,在他近乎完美的青春期里,狠狠地抽了赵铳一鞭子。
唉。
张老师又拍拍他瑟瑟发抖的肩膀,分明跟自己一般高的身躯,此时此刻居然像个无意打碎玻璃,等待接受严苛惩罚的孩子,不由慈爱泛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何况曾楼迦那孩子,他……他也有自己不能说出口的苦衷吧。”
赵铳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张老师显得意味深长,“其实我也没亲眼见到他,管学籍的老师给我知会了一声,我才知道这孩子转学了。”
谁也没有说,就是如此突如其来,更不会有人知道原委,断得彻彻底底。
张老师虽然不无惋惜,为失去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而扼腕叹息,然而他的感情淡得如同飘零在肩头的雪片,随手一拂,干干净净。
如此无声的别离,却在赵铳的心头插了一根刺,一柄刀,一块铁,宛若一生纠结。
张老师扯了他的校服一把,“走吧,进去考试吧,你身边还会涌现新的朋友,人生还是你自己的。”
他的身边还能涌现出,跟曾楼迦一样重量的人吗?
绝不!
赵铳推开张老师的手,“我必须要去问个清楚!”
他扭头就跑,像狂怒的风一样冲出。
张老师再年轻三十岁也追不上的速度。
视野前的景物开始推移,或许是走廊,或许是操场,或许是校门,统统从赵铳的眼底滑过。
他跑得太快,太莽撞,太突然。
他的心里只想着,每次晚自习送曾楼迦回家的那个楼下。
他依稀记得,曾楼迦在月光下明媚的微笑,像明晃晃的刀子割戮着他的脑仁。
当一辆疾驰的车子,突然横冲入赵铳模糊的眼帘内。
他已经停不下来。
“咚!”
一年后。
“咚!”
女孩子抱着等人高的人体模型,像泰坦尼克号失去了控制,瞎着眼冲进了一个身形修长,容貌清雅的男生怀里,正巧把他手里的千禧教堂模型掀翻在地。
PVC做的教堂模型坠在地上的声音不轻不重。
但是在空旷的大厅里却显得掷地有声。
路过的人立刻发现了惨剧的源点,当上百道目光投在男孩子身上时,又是满满的艳羡嫉妒爱,恨不能群起而視.奸。
男生真的是又白又帅,好似满满盛放着香浓牛奶的精致骨瓷杯子。
曾楼迦!
但凡被吸引去的人,都知道他的鼎鼎大名。
N大的首席校草。
“啊,对不起,对不起!”女孩子放下自己怀里的人体模型,抢着去捡地上的教堂模型。
另一只秀长的手,也正在做相同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