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要走。
程怀憬在他身后高声叫了声,“先生请留步!”
原子竺脚下不停。
“先生既然出言愤激,想必是心中早有谋划,能救此地!”
“救?如何救?”
脚步终于停下来。
原子竺回身望了他一眼,冷笑道:“早就是个死局,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如何便是死局?”程怀憬故意装作不晓事,笑的烂漫。“分明只要将粮米分发下去,灾情就可解!”
“天不下雨,”原子竺用手指天,然后又冷笑道:“民不思农!这天时地利人和,眼下三样你都不占,还想如何救?”
“那依先生的意思,难道便坐视不理?”
“你理或者不理,某是管不着的!只是某无官一身轻,年后便要举家南下,怕是顾不得这头了!”
又是一个要走的。
程怀憬心下咯噔一声。“为何非得弃了此地?”
“为何不弃?”原子竺不答反问。“朝廷从不下拨粮饷,节度使闭门不出,知州又投了缳,难道要我等士族出去救济苍生不成?!”
这人倒是知晓的格外清楚。程怀憬心内一动,试探道:“听先生的意思,难道竟是朝廷故意为之不成?”
“这话某可不敢说!”原子竺冷笑。“况某只是一家之言,说的准不准,你且自个儿回去琢磨吧!”
原子竺说罢扬长而去,无论程怀憬再怎么喊,都不曾回头了。回屋后啪一声,将柴门关上。
没有仆从,也不曾放恶犬驱逐。况且,这人该说的话,其实已经都与程怀憬说尽了。
程怀憬摇头,看向身后的宿桓与十四郎,叹息道:“且再去第三家吧!”
“阿淮!”十四郎轻轻拽了一下他衣袖,不安道:“一个两个都是如此,第三家恐怕也不太好。要么还是按照宿先生所言,由宿先生去访,我护你先回府衙内歇着吧!”
“天色尚早,再者,我又不是个纸人,风吹吹就散了!”程怀憬笑道:“且再去走走!”
十四郎与宿桓都劝不下,一行人又到了第三处。这却是最后一家尚未搬走的士族了。
可惜,也快了。
韩家门口骡车成排,不断有仆从流水般从府内出来,搬运箱笼。看样子,竟是等不及腊月祭祖,这就要走了!
程怀憬站在韩家门口,看着络绎不绝的仆从以及车马,久久不语。最后他将目光转向那三辆挂着韩氏族徽的马车,桃花眼底动了动。
“可要进去?”宿桓小声问道。
“不了,”程怀憬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既是连家什都搬了,此刻进去,也不过是些客套话。”
这次,不须人劝,他倒是自己放弃了。
宿桓大感意外。
程怀憬又叹道:“其实该说的,人家都说尽了。何必再去讨这些没意思!”
他最后这声叹息,以及话语声都提得极高。韩家来往仆从中有人将视线投过来。
程怀憬故意又重重地一跺脚,高声叹道:“也罢,人人都不想救,都想看着这处变成死地!某倒要瞧瞧,这些人离了祖宅,负了祖宗宗祠,这心里头,可也曾愧疚不曾!”
然后转头,故意高声对十四郎道:“咱们打道回府!”
“好!”十四郎沉沉地应了一声,护住他左右。
三人走的绝不回头。
十息后,韩府内却有人走出来,站在门边静静地朝这边望过来。
三人都是高手,即便不回头,也能觉察到身后有人在一直窥视。十四郎攥住剑柄的手微动。程怀憬忙将手背覆上去,轻声道:“不用管他!”
宿桓挑眉。
程怀憬将眸光转向宿桓,眼底微有笑意。
**
乾元二十三年,十二月二十,酉时。
待三人回到知州府衙内,早过了晚饭时分。程怀憬这才觉得腹中饥饿,问十四郎。“可还有带来的酒米不曾?”
“有倒是有,”十四郎一顿。“只是不多了。”
先前初到淮地,他们便分发了一袋下去。当日要依着程怀憬的意思,是漫天撒粮,十四郎倒还特地多留了个心眼,只发了一包。之后十四郎又百般节俭,但即便如此,也只得半月余粮。
十四郎便借此机会,与程怀憬详细说了。
程怀憬听了账簿册子,头一回当真陷入忧虑。到底是从未当过郎主,他此前从没想过,在淮地待不满三年,兴许连他们三人都得饿死!
再一想,河渡口秦肃带来的上千号人,前世也不知是如何活下来的!
是了,难道秦肃那厮有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程怀憬:饿着肚皮好难受,〒_〒
秦肃:来孤碗里!孤管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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