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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93(2 / 2)


“但为兄不会谢你。”李仙尘哑声呵呵地笑,姿态浪.荡,倏地放开那缕发丝,恨恨地道:“五郎用我、谋我,我不恨你,但亦不能谢你。”

程怀憬倏地回眸,桃花眼内寒光乍现。他望着李仙尘冷笑了一声。“原来二十三郎是如此想的?”

“不然该如何想?”李仙尘直勾勾地盯着他,苍白两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也重。“你也知,长安石家与我陇西李氏有旧,族叔与石大司马又是知交……”

“知交?”程怀憬冷笑着打断他,言辞尖锐。“石广贻误战机!昔日南疆瓦堡一战,卫尉府两位双生子本已占尽先机,却因押运的粮草迟迟不至,最终疲兵再战,将士十万人,尽数化作了白骨!不过为了防备琅琊王氏重掌兵权,石广身居大司马,竟然以国为私器,如此祸国殃民的贼子乱臣,留之何用!”

李仙尘怔怔地望着他,半晌不能答。

**

六月初六,末伏。少府曝列圣实录及御制文集,晒裘衣杂物,以防虫蛀。

黄昏霞彩铺满西边天空,紧闭了三日的长乐宫宫门终于缓缓地从内打开。宫门三寸厚,累的旻皇后咬牙,险些捏断了纤纤十指。

“来人!人都死哪儿去了?阿如?朕什么时候连个伺候的人都没了?!”

付郎多挎刀匆匆走到门前跪下。“圣人安好!”

“朕好个屁!”

昏天黑地偷欢三日夜,旻皇后扶着后腰,强忍着眼前阵阵眩晕,怒道:“朕这长乐宫的人都死到哪去了?”

长廊下莲步声细碎,成排陌生宫娥低垂着螓首拎起裙裾小跑着赶过来。

旻皇后闭了闭眼,再去看,确认不是自家眼花。晚霞落入她眼底,闪烁不定。“阿如呢?朕身边惯来都是她管事。”

“回圣人,梅大人辞官前曾交代过,阿如等一共二十一名宫人,因过失,绞杀。”

旻皇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尖叫了一声。“你说什么?”

付郎多头都不抬,按着腰刀,声音沉稳。“梅大人确曾如此吩咐。”

小跑着的宫娥们也都纷纷到了,跪在付郎多及一群禁卫兵身后。

旻皇后环顾这群人,又回身看向仍充斥着淫.靡气味的长乐宫宫室。晚霞映照于金碧色长廊,裙裾微染绯紫,裙幅面绣的白色棠棣花也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是了,她得了那人,她允了梅纶离开。

“梅纶几时走的?”

“三日前,子夜。”

旻皇后揉了揉眉心花钿。“这几日可有甚人来寻朕?”

付郎多斟酌着将众臣闹入未央宫的事儿说了,又约略提了九位皇子打群架。末了,犹豫道:“圣主在无极宫中久无消息,圣人可要去探望?”

“连你也来逼朕!”旻皇后漠然冷笑。“山陵还未崩呢,一个两个的,就当自个儿是这江山的主子们了!”

付郎多不敢接话,头埋到地面。在他身侧身后,众甲兵与宫娥们纷纷叩首。

旻皇后拖着长长的裙裾回身往宫室内走,那群新选的宫娥纷纷簇拥而上。裙裾扫过玉白色台阶,众丽人低垂着头,在绚烂霞光处渐行渐远。

再过几日,无极宫内找来的假货就可以去死了。

旻皇后手按小腹,眉眼一瞬间狰狞。

**

六月初六。

荒舍前也曝晒着成箱书卷,摊开晾在院子里。秦肃嚼着片草叶子,斜倚在门框,冷眼觑梅纶又在装神弄鬼。

“你手里这只哨鸽来自宫中,”秦肃双手抱胸,懒洋洋道:“看来梅大人虽然离了长安,贼心却不曾死。”

“此心,”梅纶回身挑眉一笑。“为家国故,不敢死。也死不得。”

“呸!”

梅纶不以为意地笑笑,埋头寻思了会儿,从地上箱笼里掏出纸墨,蹲趴在地上匆匆写就数语,重又塞入哨鸽右腿鹅毛管内。片刻后,拍拍手起身。

秦肃觑他月白色常服下摆的黄泥,没话找话。“你打算把孤困到几时?”

“王爷这话蹊跷!原是王爷说,要在此处等邺城回报。某左右无事,便顺便照顾王爷伤势。”

“孤无须你照顾!”秦肃鼻孔朝天,冷笑道:“邺城皇陵事你也知晓,这天下间还有什么事是你梅大人不晓得的?”

“好说好说,”梅纶笑得异常温柔。“好叫王爷知晓,某还知道件事,说出来,王爷你必定极感兴趣。”

“啧!”秦肃鹰眸半眯,懒懒地道:“你惯爱使那些阴私刺探,孤不感兴趣。”

为了表示他当真不感兴趣,秦肃转身就回屋。

“渌帝是如何死的,尸首埋在何处,王爷你也不感兴趣?”

秦肃身影顿了顿,随后依然抬脚。

“邺城皇陵内只有先帝与贤皇后遗骨,年深日久,怕是查不出什么了。”梅纶闲闲地又道:“倒是早些年替渌帝采办丹丸散药材的黄门,某还知道他在何处营生。”

与这厮打交道,须得拿东西来换!从前是他看走了眼!梅纶这厮,分明就是只千年野狐狸,没得给他留下把柄。再者,他亲生父母的死,原本就有月南华在帮忙查办。

秦肃心内权衡,依然抬脚往里头走。

“奇了!”

梅纶在他身后拍手笑。“还有一桩,长乐宫那个女人醒了,明儿个就要颁令责成程家阿淮娶妻,那女人替他许下的妻子是十二皇子府属僚、中书省许鹏飞的亲妹子……此事,王爷你可曾知晓?”

秦肃刷地掉头,大步流星走到院子里头,大手揪住梅纶常服衣领,眼神凶悍的像是要吃人。

“是不是你与那女人出的主意?”

“这事儿某可真冤枉!”梅纶似笑非笑。“再说了,新妇是许家的,保媒的是十二皇子秦琊,明儿个下诏书的是中宫圣人,这磨墨的是……”

“少废话!”秦肃拧眉竖眼,恶狠狠地逼问道:“狗屁的新妇!他如今尚未及冠,若不是你们这起子在背后捣鬼,怎会如此猴急地替他安排亲事?”

“他总要娶妻的。”梅纶直直地望入秦肃琥珀色鹰眸眼底,笑容有点凉。“王爷,某这一生,是脏了、臭了、再洗不干净了。但是程家阿淮尚且前程似锦,是个如珠如玉的小郎君,王爷为何不肯放过他?”

无数的话语冲到喉口。秦肃想,孤还委屈呢!再者,谁放过谁?这事儿从头到尾就是他围在程怀憬屁股后头转!程怀憬就是那个提线的人,他就是个吊线木偶,哪能有他燕王爷置喙之地?!

但他不须与梅纶解释。

“孤心慕他。孤此生,也只会有他一人。”

梅纶脸色变得有点奇异。他艰难地拨开秦肃揪住他衣领的手,眼底微有水光。然后他仰起脸,在漫天灿烂红霞中笑了笑。

宦海博到九卿从三公,他惯常总是笑的,笑如春风,总令人觉得他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可是今日他笑的越来越奇怪,笑着笑着,仰面笑出了泪。

“善!甚善!原来程家阿淮所择之人,竟然不爱江山。”

秦肃没空瞧他发痴。他着紧要去找暗十二再换次药,然后找暗十一偷马,连夜奔去长安城找程怀憬对质。这都什么事儿!他燕王府养大的死侍暗卫,居然大半都是旁人暗桩!如今要去见卿卿一面,还得藏着掖着,跟贼似的!

秦肃气苦,又极度郁闷,放开梅纶后就往厅堂内走。走不得两步,顿了顿,又回身呸地一口吐出嚼烂了的草叶子,忿忿地回敬梅纶。

“有孤在,他娶不了妻!”

作者有话要说:梅纶:王爷你没脸没皮,死缠着我恩师外孙孙作甚?

李仙尘:……燕王不是已经死了吗?我正在努力撬墙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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