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兰苑死一般的寂静。
见下人们一脸严肃的模样,沈尽欢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想,丫鬟房大门紧闭,醒来的何氏站在门外静默。
沈尽欢行了礼刚准备推门,就被何氏拦下。
“二姑娘如今心情不好,守着喜儿尸首不肯走,三姑娘现在进去怕是会被无辜牵连。”
沈尽欢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轻叹了口气:“说不上牵不牵连,二姐要是因为此时有了心结才是大事。”
说罢独自走了进去。
沈倾宁瘫在床边呆呆的没神。下半身完全浸在血泊里的之彤趴在那里,透过纱帘原本还有些生气的脸色,如今已煞白。
沈尽欢一步一步走进去,等看到沈倾宁的脸时,心被人揪了一把的痛。
沈倾宁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眼泪控制不住的流出来,胸前被泪水滴湿了一大块。
沈尽欢缓缓拿起喜儿已经冰冷僵硬的手,将那张黄帛放在里面:“替你拿了卖身契,你就已是自由身,下辈子不用再受奴籍束缚,早登极乐。”
沈尽欢不是没有经历过生死,见多了,也会怕。
喜儿是个体贴丫头,沈尽欢还记得那日来倾兰苑要沈倾宁的身长尺寸,出门起了大风,是喜儿挑了衣裳出来给她穿上。
沈倾宁心里对庶出有不甘,性子又刚烈,这么多年恐怕是喜儿担待的最多。
“不久前喜儿还说学了新发髻要给我盘呢,她居然骗我。”沈倾宁无力地趴在喜儿冰冷的手上。
前世的喜儿为沈倾宁喝了纯容华赐的毒酒。
今世她又为了沈倾宁先行一步。
不,是因为自己。
“我欠你的太多,还没还清呢,你怎么能走了呢。”沈倾宁眼角落出一滴热泪,打在那片冰冷上,却怎么也暖不回温度。
“怪我。”沈尽欢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喜儿道。
这是她第一次见沈倾宁哭。
沈尽欢和之彤早上前脚刚出倾兰苑,喜儿就出现了脉相断续的情况。大夫说喜儿下身碎骨,伤了心脉。
“不怪你,怪我没本事,赫氏向来就将我和姨娘视为眼中钉。”良久,沈倾宁才说了一句话。
沈尽欢以为她会大哭大闹打砸东西,甚至指着自己的鼻子骂,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而如今却十分乖顺,让沈尽欢有些想不到。
这件惨案说到底,沈尽欢是有责任的,若不是她让沈倾宁去激赫氏,赫氏也不会出手打喜儿。
沈尽欢守着沈倾宁,直到管家来吩咐将喜儿的尸首带去西山安葬,才挪了身子。
下人将喜儿裹在席子里往外搬,女俾收拾着她的遗物,沈倾宁不愿意看到这幅情景,转身抱住沈尽欢,在其怀里痛哭。
沈尽欢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从前都是习惯与沈倾宁吵架闹事耍性子,从来没想过和她能有这样亲近的时候,沈尽欢想起前世之彤死的时候,自己也尝过万蚁噬心之痛,再看看怀里一向以毒舌残暴立名的沈倾宁,心生怜悯。
谁又能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屋子空了,会有新人进来,旧伤好了,又会添新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此重复便是一生。
对人来说是丧气,也是福气。
沈丹青有职权在,做事是极快的,隔了一天功夫就安排好了。
赫氏的尸首连夜里走水路送回了江南,李靖瑶下令不准下人哭丧,全府上下还要张灯结彩,外头人听见了,以为尚书府有什么喜事,路过不忘昂起头朝里面观望几眼,所以赫家人走时一点动静也没有。
沈尽欢安抚了沈倾宁又去了长安阁,沈常安病了,东堂的事情就会耽搁,李靖瑶分不开身只好沈尽欢来照顾。
沈常安退了烧,但还是昏睡着。沈尽欢坐在床边搅动着粥汤,待温凉了,一点一点给沈常安送服喝下。
芷儿带着安福进来,朝沈尽欢行了礼道:“赫家夫人安排水路送走了,客院里只留一个婆子伺候赫五姑娘。”
沈尽欢抬眼:“她醒了?”
安福道:“一柱香前醒了,又睡了。”
沈尽欢不再问话,一碗粥喂了大半再喂不进,就递给了之彤,自己掏了帕子擦拭沈常安的嘴角。
见主子不说话,安福瞧了瞧芷儿又看了看之彤,之彤微摇摇头。
沈尽欢又将被褥掖好,放了帘子,看沈常安安睡,转身走到前室正厅坐下。
“这次多亏了安福,不枉我阿姐提携你,记得去账房领赏。”
芷儿和之彤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沈尽欢轻笑:“搜出来的包裹,是安福放进去的。”
“啊?那为何雷霆嗅了会发狂去咬赫氏和梅儿,而不去咬五姑娘?”之彤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安福直起身:“是原先大姑娘让小的去查疯癫的平儿,平儿的情况正是被人投了大量催香所导致,而后小的又查了近段所有药房的催香出纳记录,发现只有一家仁德堂在前几日卖出过,就买了些撒在衣裳上。”
怕之彤不明白,沈尽欢又解释了一遍:“催香含有大量麝香,麝香对犬类有乱心神的之用,所以雷霆会突然癫狂。”
“麝香对女子的身体伤害极大,赫氏断不敢让赫颖碰那东西,梅儿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丫鬟,赫氏确认了才会交给梅儿,所以只有她们俩身上有味道,家犬当然是只咬她们了。”
之彤和芷儿总算舒展了眉头:“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