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是一潭死水,连地下室的尸体也静悄悄的,苏沉鱼恍惚觉得自己又在做梦,最近做梦太频繁了,甚至很多时候都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她又梦见了顾砚初——当年的顾砚初还是个猫嫌狗憎的纨绔少爷,某一次活动的时候第一次见面,苏沉鱼艳光四射站在台上,顾砚初和众多投资商坐在台下,看着她时而娇俏时而妩媚跳完了一整支舞。
活动结束之后苏沉鱼回化妆间就收到了顾少爷送来的九十九朵玫瑰花,开的娇艳欲滴,助理捧着花,几乎盖住了她整个人。
这样的人实在太多,苏沉鱼也分辨不出哪个比较不同,随手把玫瑰花打发给了工作人员,自己回了家,她的家说来也冷淡,像个样板房一样精致。
这里原本的记忆是怎样,她已经记不清了,只是在梦里,她推开每一间房门,看见的都是自己的尸体。
那些尸体或躺或坐,死法也各不相同,然后大门被撞开,顾砚初闯了进来——他是莽撞又邋遢的,身上的高定西装早就皱巴巴,他推开每一间房门,看见了无数具苏沉鱼的尸体。
苏沉鱼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好像很难过。
就像苏沉鱼在每一局游戏的间隙之间看见的他那样——她说是死了,但也不尽然,一旦游戏闯关成功,普通玩家有可能跳转到下一个世界,也可能暂时回到现实世界中重新抽牌。
但显然,苏沉鱼不属于任何一种,她就算在游戏里没死,全须全尾的通关了,她也只能暂时拥有一段短暂的时间回到现实世界。
最开始的那一次她真的以为自己打破了游戏规则,以为自己成功活下来了,但其实最多七天,她在游戏里面就又死了,然后她在现实的那部分就会被拉回到游戏里,重新开始下一局。
这样说可能会稍微有点复杂,但说的明白一点的话就是苏沉鱼每一次游戏成功会有一个短暂的复活时间,所以她可以回到现实世界看见顾砚初。
其实一直到死前,她都一直觉得顾砚初就是个普通的纨绔少爷,但对她的感情是真的,对方真的爱她,她非常清楚,但同时她也始终对这段感情持有怀疑态度,她以为她死了,顾砚初会伤心一段时间然后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但是没有,虽然她要隔一段时间才能回到现实世界一次,但是她看得到,顾砚初搬进了那栋据说承诺要和她一起住的大别墅,别墅里种满玫瑰花,他家的电视柜里全是自己的mv和电视剧。
顾砚初很多次跟别人说看见了她,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但其实只有苏沉鱼知道,疯的不是顾砚初,他没疯,每一次他这样说的时候,她都在身边。
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看着他是如何生活的。
但她的想法是,她自己都逃不出这个游戏怪圈,顾砚初也根本就不知道她没有真正意义上死了,反正自己是个孤儿,在这里和在现实世界中活着说不定没有什么区别,反正也不会有人多挂念自己,所以她想着,不告诉顾砚初了吧,不让他知道,那么自己的死去迟早会成为一段往事,而不会再被任何人想起来。
这个梦格外的漫长,她梦见顾砚初一个人生活,一个人上班,后来,顾砚初也掉进了这个游戏里,他住进了一栋公寓里,那里面的人都很奇怪,他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
她听见那些住在房子里的怪人们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这样念叨:那个叫顾什么的是不是很有钱?还穿着西装呢。
“有钱人的肉肯定很香。”
“快点吧,我都迫不及待了。”他们这样说着,并在某一个晚上推开了他的房门,他们把惊恐的顾砚初从床上拖了下来,挥舞着斧子砍下了他的腿。
……
“呼——!”苏沉鱼从噩梦中惊醒,房间里黑漆漆的,四周都泛着一股霉味。
她还是那身纯洁的白裙,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满眼的阴冷。
顾砚初啊……顾砚初可是她唯一一个在意的人了,顾砚初不像她,他没有永远的生命,他如果在游戏里死了,现实中的他也不存在了,那她待在这个游戏世界里要死不活的,还有什么意思呢?
寂静的夜里,每一间房门都关着,像无数张洞开着的大嘴,苏沉鱼打开房门,走下楼梯,去到了一楼的洗手间。
这里很脏,瓷砖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墙上的淋浴头也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水管子,下水道口旁边结了一层的水垢,虽然很脏,但其实也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
苏沉鱼蹲在下水道口旁,拈起了一根长长的黄色头发。
包括昨天死去的那个女生,都不是黄色头发。
她皱了皱眉,身后划过一阵风,苏沉鱼拈着那根头发站起来,下一刻,那根头发无火自燃,直接蒸发在了空气里。
温度似乎无意中变低了些,她离开了淋浴间,找到洗脸台的位置。
大理石上有裂纹,墙上的镜子也有裂纹,所以人在照镜子的时候就会产生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就好像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脸被分裂成了无数个。
苏沉鱼眼睛微眯,镜子里的自己,脸被分割成了无数块,每一快都是不同的表情。
直到那块镜子悄悄发生了变化——里面的人变了。
她明明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镜子,可是画面呈现出来的,却是她咬牙切齿的看着镜子。
或许只是卫生间的窗户没有关紧或是其他的什么,有风吹动她的发丝,可她只是眼神阴郁的,盯着镜子。
旁边的淋浴间,其实也就是厕所隔间,门扉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说来也奇怪,这里的窗户开的又高又小,但是经常经常能听见隔间门被风吹的“嘎吱嘎吱”乱晃的声音,倒像是谁在哀嚎。
现在这个时候,所有声音都会被放大,水珠滴下来,滴到地板上再慢慢蒸发,按理来说所有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心里都会有点发毛,但是苏沉鱼完全不害怕,她脸上甚至带着几分戏谑,像是看一场局外人的游戏。
就这样过去了十分钟,苏沉鱼逐渐不耐烦了起来,正准备离开,脚却像被钉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她挑了挑眉,双手撑在了洗脸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