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一跑过来的时候,苏沉鱼似乎已经快要被他们抓住了,从她的角度看,他们正掐着苏沉鱼的脖子,而苏沉鱼白皙的脸上已经被掐出了道道青印——其实她知道自己只是徒劳,她改变不了什么,她不能让苏沉鱼活下来,就像曾经无数个死去的人。
可是这一次,她忽然不想像曾经无数次那样,她想努力一把,哪怕最后也不会成功。
她跑了过去,推开了那些人,想要把苏沉鱼拉起来,她本来觉得这很难,但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人群轻松的被她拨开了,当时的情况现在细细想来已经十分混乱,只记得苏沉鱼被她从地上拽起来,跑动间带起的风声有点凉,但更多的是像刀子一样滚烫的划在她脸上,苏沉鱼的手腕冰的不像人类。
“呼…呼——”她们终于跑到了一个墙角处,小一叮嘱她:“你先别动,藏起来,我会来救你的。”说着,她就准备出去,苏沉鱼一把拉住她,沉声道:“你去哪?”
小一一愣:“我可以把他们引开。”
苏沉鱼蹙眉:“你怎么把他们引开?在这里异端的人只有我。”她眸子里透出一点绝望的神色,似乎要落下泪来,小一笨拙的蹲下来,擦了擦她的眼下,“我会保护你的,这次我不会让你死的,”
苏沉鱼后知后觉感到了悚然。
这一次?这是什么意思?之前到底是还有几次?之前的记忆猛地一下呼啸而来,护士笑眯眯的说你那个蓝眼睛的男朋友,但是顾砚初的眼睛不是蓝色的——韩院长说你每天醒来的时候都要重复一遍自己是谁,你们是谁的问题。
小一装满泪水的眼睛,看见她时希冀的目光……
她突然觉得自己被坑了……
这他妈是个什么S级难度啊!
小一像是没看到她忽然呆滞下来的眼神,一把甩开苏沉鱼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了。
苏沉鱼:……呆住。
如果这次的游戏是个循环,那她到底能不能真的走出去?她如果出去了,还能不能再回来?
她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的?一切都一切都在这一瞬间成了未知数,苏沉鱼正靠在墙角,外面是畸形人们的嘶吼,其实她根本不觉得小一能把畸形人都引开:首先,她自己也是个畸形,今天猎杀的目标是她,不是别人,小一身体上的畸形其实很明显,他们只要不瞎就要能看出来她不是目标,那还追着她干啥?
这一切说不定也是剧情的驱使呢?外面的人还在大叫,他们跑着跳着,脑海中也化成了混混沌沌的一片,苏沉鱼在墙角坐了会,正准备起来的时候,忽然耳边感到了一阵风声——这种感觉也是她在游戏世界里与生俱来的,就像野兽面对危险的,那种与生俱来的感知力,她眯眼,就地一个翻滚。
“嘿——”陈军刺了个空,苏沉鱼站起来,声音冷厉:“你要干什么?”
陈军眼睛发红,手里拿着一把刀,抖着声音说:“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不会变成今天这样的!”
“你哪样关我什么事!”苏沉鱼躲开他的一次次攻击,“你到底在说什么?”
陈军喘了口气,苏沉鱼这才意识到,他的脖子后面,好像凸起来一小块,像一个肉瘤,远看看不出来,但是近看又很奇怪。
“你脖子怎么了?”苏沉鱼问他,陈军立马便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还不是怪你!”
苏沉鱼:???
陈军的声音里带着恐惧:“你不知道,这里…我,我昨天一起床,脖子后面就长了一块这样的肉瘤,里面还有骨头!然后,然后就有护士把我从隔离室里放出去了!我和那些怪物住到一起了啊!”他整个声音都嘶哑了,又癫狂的念叨着:\"我该怎么办?怎么办?不杀了一个正常人的话,我就会死啊!”
苏沉鱼:这到底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剧情啊?
而陈军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已经和正常人不太像了,脖子上那一块凸起看着恐怖又诡异,苏沉鱼蹙眉喝道:“你看起来也不是新手了,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陈军忽然顿住了,紧接着,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狰狞和恶毒相挟的神态,苏沉鱼只听他哽着脖子慢吞吞说:“我本来还以为你会相信我的。”
苏沉鱼嗤笑:“信你什么?信你突然发疯是因为畸形人?还是信你是受人指使?”
这些说起来其实,重要吗?在苏沉鱼看来并不重要,这世上的事情本就哪有那么多逻辑可循,就算陈军今天真的真的是神志不清了才想伤害她,但是对苏沉鱼这个受害者来说,这其实不重要,因为对她来说只要事情的结果没变,这些就也不会变。
她冷了神色:“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更懒得去猜,但我奉劝你一句,不要挑战我。”
陈军大笑起来,脸色因为激动而隐隐发红:“你知道吗,不管多少次,你都是这么说,不管多少次,我都不相信自己杀不了你,所以不管多少次,我都不会放弃的。”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不管多少次”“以前”“每次”……苏沉鱼几乎可以断定这一局不简单了,这似乎是个闭环的循环,而环内的,很可能只有她一个人。
苏沉鱼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这个循环,但是——不管重复多少次,你都杀不了我。”这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反派总是想不明白呢?就像电影里的恶毒反派,一个个跟赶趟似的,没听说过反派必定死于话多吗?
陈军有没有听过这句话现在看来是不得而知了,他收起了刀,阴恻恻的说:“今天杀不了你,下次你给我等着。”
苏沉鱼一挑眉:“那可不一定。”
外面都是畸形人,跛着脚的人拖着自己的残腿兴奋的大叫着,苏沉鱼朝另一个方向跑了,陈军却差点被他们发现了,险之又险的躲进了医院里。
他知道自己身为一个正常人,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其实是非常危险的,正如苏沉鱼所说的,隔离室不是保护,而是圈养,他们是被圈养起来供畸形人和铁丝网外面的人们玩乐的工具,当有必要的时候,就会被杀掉,就像人类从禽类的笼子里随意抓出来一只鸭子,然后在对方凄厉的哀鸣中割断它的脖子。
说起来多有意思啊,世人厌恶异类,却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成为异类玩具的一天。
陈军的确是有些慌不择路了。
其实他根本就不是新手,也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点进了游戏的受害者——或许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这样,但后来就不是了,后来陈军慢慢的发现,游戏界面上那个心想事成,其实不是假的。
它真的可以让人心想事成,可以完成人们的愿望,不管这个愿望是什么……
陈军的确是个在工地上做事的普通民工,只是不像他说的那样与世无争罢了,为什么呢?因为他杀了一个女人。
说起来他现在想到这件事还是觉得生气,当年只不过是他和几个工友看上了从工地旁走过的女人,只是想叫她过来玩玩,谁想到她那么认真?摆出一个贞洁烈女的可笑样子,倒把他和几个工友都吓了一跳,陈军这人死好面子,就像是孩子的时候,同村的嘲笑他爹没个儿子,陈军的种要绝了,没把陈军生出来之前,他爹只能委屈的蹲在门抽旱烟,也不敢多说些什么——是生了陈军之后,老陈家在村里算是挺直了腰杆子,是别人说什么也不怕了,反正他们家有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