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暗芒一闪即逝,他手仍放在那?人头顶,却?觉得从手指尖开始灌入凉意,直入血脉。
楚歇要偷他的东宫令牌。
他在如此混乱的时机执意将人护在东宫,可?这人却?只想着算计自己。
就连着片刻的缱绻也不过是障眼法,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仿佛一盆冷水往头顶浇下,教他片刻掺杂着苦涩的欢愉也冲得淡去。
江晏迟可?算知道为什么在北境忽敕尔会在楚歇手里顷刻间连丢三郡。此人极会审时度势,下手也果断迅速。
他多数时候是狠厉强大的,教人敬而远之。
可?偏偏又是个柔弱清贵的美?人,总是让人心生侥幸,教人忍不住去靠近。
就像是一颗鲜艳饱满的剧毒果子。
但凡对他有一点意动,就只会被反咬得鲜血淋漓,落得穿肠而死的下场。
察觉到腰间的令牌已经被他摘下,江晏迟心底几番反复斟酌,最?终下了狠心。
抬手将楚歇往回收的手一把抓住,冷声道:“花招倒是挺多啊。”
肉眼可?见那?人背脊都僵了。江晏迟挥手将上药的人遣散出?去,屋子里弥漫着浓郁药草气味,遮住楚歇身上淡淡的馨香。
也压下江晏迟方才片刻的心猿意马。
“上回手差点被砍,还不够你?长?记性呢。”江晏迟掐着他的手腕,稍稍一使暗劲,那?人吃疼地松了手。
他怎么知道他差点被忽敕尔砍了手。
楚歇疑虑不过片刻,江晏迟很快将东宫令牌收回。
将他手拉着一拽,楚歇整个人扑在他的身上,江晏迟撕开破布又将他一双手捆了,端起药碗里捣好的药汁亲手给他背上的伤口上药。
动作爽利得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涂抹机器。
好像只想快些上完药,将这桩事完了。
他是真?的疼了,可?那?人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察觉到太子的手开始勾住自己的下裳处的系带,楚歇猛地又挣了一下,江晏迟一把将他抬起的脑袋又摁下:“动什么?!”
若是婢女或者医官给他上药他道觉得没什么,如今屋子里只剩两个人,却?要被这小崽子褪衣看?光,楚歇觉得别?扭极了,嘴上骂骂嚷嚷:“你?,你?叫个丫头进来帮我上药!”
江晏迟心道这又是动了哪门子的歪心思?,只默不作声地将腰带一抽,手指头勾着下裳往下扯了丢在一旁。
又捻上那?素白的雪缎亵裤头子,毫不犹豫地拉下。
如此贴近地看?清那?满身疮痍,江晏迟几乎倒吸一口凉气。下半处的伤势远比背上的严重。当时昭狱里自己下了死令,那?狱卒手下得狠,开头这二十几棍下去得很是实在,果真?是差一点点便要了此人的命。
不仅又想到那?昏暗的刑房内人奄奄一息厥过去的模样。
江晏迟呼吸都凝住了。
那?个时候楚歇为什么不说他是阿牧呢。
他一边拿起剪子将余下的布料剪开,心里想着此人又被带去了北境苦寒之地,许家不敢留人,他只能?带着这一身伤跟着许纯牧在那?寒冷的地域四处流离逃窜,这一个月来根本没有得到好的休养。
西境爆发战乱,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落到了那?北匈手里,好不容易才向?许纯牧求救终于活着逃了出?来。
这一险更比一险难。
到如今人还能?安然无恙地回到自己身边,当真?是走运极了。
握着剪子的手都有些不稳。
也许也不单单是走运。
是他很聪明。
将干净的布帛擦着溃烂未能?结痂处,再?重新上药的过程很是漫长?。江晏迟从前在冷宫时也被外头的太监出?气似的打过,有一次就为了偷点炭,手骨都被险些打断了,他回来照着医书自己给自己治伤,都不敢告诉段瑟。
他也曾很多次伪装伤痛。
但都不及眼下人这般惨重。
看?着楚歇外表嚣张跋扈,谁能?想到内里如此重伤。
“在昭狱时,你?就没想过真?的会被我打死吗。”江晏迟这头上药,眼圈直却?发红,却?还是稳着语气,像是不咸不淡似的问着,“为什么不说你?……”话说了一半,又无以为继。
彼时明明是自己教人堵上了他的嘴。
楚歇暗下翻了个白眼没应他,心想你?也没给我机会狡辩啊当时。
“你?不怕吗。”
江晏迟将衣料拉得更下,为他擦拭起腿部。手扶着他的腰,只觉得这人果真?是太瘦了。
楚歇还是没应答,心中?腹诽,怕有用吗,怕你?就不会打死我了吗。
“楚歇,你?有害怕的东西吗。”
他本憋着一口气不想同?他接这些废话,可?又耐不住江晏迟一句一句地磋磨,如今终于忍不了,只将头埋着反问一句:“江晏迟,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是吗。”
这句话问得凶,可?听着又带着些羞赧。
江晏迟这才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楚歇的耳根都是红的。
之前看?到这一处处目不忍视的伤他只觉得触目惊心,可?如今听到这一句语气异样的的反问,忽的意识到什么。
肺里像是被什么点了满心的柴火,轰地一下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