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歇如今便衣朴实,身上唯一还值些钱的披风脱下给了许纯牧,身形看上去愈发单薄。
江晏迟漆黑的瞳眸印着二人,棱角分明的下颚微抬,眉骨下投出一片暗影,倨傲缓异常,好似看不到横亘在二人之间的许纯牧似的,往前走了两步,清淡地?又喊了一句,“阿歇?”
楚歇下意识地?抬手抓着许纯牧的衣袖,想叫他快走。可是话?哽在喉咙里。
眼前的江晏迟,给他的感觉非常不好。
楚歇在心底飞快审时度势,想着眼下还能?有什么法子能?脱身。
江晏迟见?他眼底光芒又开始流转,最后一点冷寂的笑意收起。
“楚歇。”江晏迟停住脚步,“我说最后一遍。”
“过来。”
嗖——
一支长箭破空而?来,许纯牧眼疾手快地?截住。江晏迟怒喝道:“谁放的箭……”
话?未说完,尖锐的箭透一个?调转向前直抵江晏迟脖颈,相距不过毫厘,只要再轻轻划动?,就能?刺穿他的喉咙。
楚歇这还没想出法子,倒是许纯牧先打破了僵局。
可是,他想靠着挟持江晏迟出城,那万一失败了是要被千刀万剐的。
“许纯牧!”
楚歇惊愕地?低呼一声,这才环顾四周:原来他们已被包围了。
倒是江晏迟先开了口,看着面前手握着箭羽的许小侯爷,寒声轻笑,“小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放过他吧。”
许纯牧眼底并无?杀气,手势极稳,朝着江晏迟身后的正要入内的禁卫军低喝一声,“出去!”
江晏迟冷哼一声,再抬脚,竟是要再往前一步,许纯牧收势不及,箭头擦破那些许皮肤,他立刻像是瞅准了时机似的抬手握住那剑身,咔嚓一声折断了。
再利落地?往许纯牧脖处抹去。
事情?只在转瞬之间,楚歇未能?他们二人的动?作?。只瞧见?许纯牧似是连退三步往后一栽险险躲过,那断箭转向而?飞掷,许纯牧不得不往一侧避开。
面前在无?遮挡,楚歇看到他眼底的裂隙,里头安暗藏着浓浓的躁郁。
右手被抓住向前一扯,他来不及惊呼整个?人栽进一个?冰冷的怀中。
与此同时听?到刀剑出鞘的声音,和携风劈落的掌声,以及身后将领的诸多惊呼:“陛下!”
闻到熟悉的檀木沉香,感觉到手腕上那只手劲儿大的像是要将之折断。
再抬头,看到许纯牧不知从谁腰侧抽出一把长剑,正抵在江晏迟肩头。
而?隐藏在暗处的□□也终于现身,肩头直指小侯爷。
气氛再一次僵住。
“阿歇,你不是说,许纯牧绝不会?反吗。”江晏迟松开他的手腕,看似松散地?搭放在楚歇后腰的手却使出安静,逼迫他一寸也逃离不得。
转过身来,近在咫尺的寒光上印着他始终静默的漆黑瞳眸,呢喃,“这算不算弑君啊。”
“许氏,还不快快放下手中刀刃!”门口传来周统领的威胁,只见?他将腰间长刀霍霍抽出,满是威慑地?走近。
“不算,自然不算。”楚歇勉强扯出笑意,眼下分明是劣势,“陛下别误会?了,许小侯爷只是误以为是要暗害他的贼人追来了,这才不得不拔刀,如今看到是陛下,自然……”
不断地?给许纯牧使眼色。
弃刀!先弃刀啊!
楚歇只恨不能?明说了,急得险些跺脚,许纯牧到底能?不能?有点眼力,周统领都来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江晏迟瞥了眼怀里的楚歇,又看着面前的持刀的许纯牧,嘴角不知怎的还扬起一点微末的笑意。
掐着楚歇的下巴,逼得他只能?正视前方,然后才看着周统领,有条不紊道。
“杀了他。”
周统领脸色也变了些,“陛下……”
“杀了许纯牧。”
眼前很快乱作?一团,那些刀光剑影里楚歇根本辨不清是谁占上风。许纯牧被关?押许久,本就有些体力不支了,楚歇心头焦急不已,要转过头去想说两句软话?,
可刚动?一下,遏住他下颚的手立刻加重?。
将他锢在怀中,纹丝不动?。
“楚歇,你不是很有本事吗。”
那嗓音淡漠又喑哑,他看不清小皇帝的神情?,可那掐着自己?的手冷得好似一团冰。
“应天府都撬得动?,明明没往兵部踏一步,却扰得光是调换换防人员就废了朕好大力气。职都削了,还能?指使得动?赵家的小世子……楚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皇帝。”
那只手掐着下颚,指节发青。
楚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也是。”
江晏迟低下头,闻着他发丝间淡淡的柏兰香,混杂着苦涩的药味。
“朕本来就是你的傀儡嘛。”
“一个?……你用来护着你心上人的傀儡。”
嗖嗖几支箭斜刺入地?面,划破许纯牧的衣襟,有点点血迹渗出。楚歇脸色陡然变了,挣得厉害,含糊不清地?喊:“住手!”
那人挣得太厉害,又不知撞着哪里,整个?人疼得往怀里一缩。江晏迟的手稍稍松了,便听?到他厉声喝道:”周闻!他可是许家人!你当日也曾在长明军麾下效忠,还是许承堇将你提拔至副将——”
周统领的握紧了刀柄,抬眼看了一眼楚歇的方向,利落的动?作?便再顿了一顿。
“他曾戍守边境十数年,可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但万不该死在这上京城的明枪暗箭之下!”
高抬的刀再次凝滞于空中。
便是这片刻的破绽,教许纯牧占了些许上风,连退数步靠着墙,握着小臂上的伤口,转眸看向楚歇的方向。
“呵。”江晏迟低笑了一声,彻底松开了他,也不担心他逃了。方才挣扎之下,楚歇本就布绾的发丝凌乱着垂下几缕,脸颊两侧被掐得发红,素来看重?仪容的楚掌印如今看上去难得地?不体面。衣着也过分单薄,冷风一吹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江晏迟将自己?的大氅系带解开,仿佛是特意的,慢悠悠将其披在楚歇身上。
很温柔的动?作?。
暗藏着狠戾与决绝。
然后,缓步往前,伸手抽出那禁军腰侧的佩刀,刀刃反射着刺眼的日光,晃过楚歇的眼睛。
便是在这眨眼间,他已亲自提刀携着满身桀骜的怒意往许纯牧刺去。
“陛下!”周闻惊喝。
许纯牧的身手是十几年征战沙场练出来的哪怕是如今在牢狱中消耗了体力,与周闻对峙时也不落下风。
可是江晏迟不同,许纯牧到底并不是真的要弑君。
手下留着些分寸。
可江晏迟对他却是下的死手,一刺一挑都是要命的,偏偏出剑还诡谲得很,教人防不胜防。
眼看着一箭没入肩胛,许纯牧被逼得连退数步抵在树干上,刀穿过他的肩胛骨深深刺入木中,震得树上的残叶纷纷飘落。
“江晏迟!”听?到身后传来楚歇尖锐的怒喊。
将剑抽出,斑斑点点的血溅上江晏迟的脸颊。
鲜血汩汩地?染红了那人浅色的布衣,他毫不迟疑地?瞄着那人心口,利落地?将要刺下。
“求你了!”
那一声嘶吼太过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