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辛有几分懊恼地意识到他此时正拦在黑格尔和这个宙斯之间。
现在就算是请这个宙斯去继续找黑格尔麻烦他也不会去了;那一股海浪没能将这个宙斯推出去多远他身上那一套艳丽的红色比基尼影子就再次破开海水、飞速向木辛逼近了仿佛还隐约带着一声高高的、兴奋的尖呼。
直到这一刻木辛才明白了“神”的力量。
在这一场战斗打响之前宙斯们显然从来没有真正使出过全力;甚至当时连被人偶师压制得走不能走、进不能进的集人宙斯恐怕也是这样——他那时还惦记着有规则没有宣布可能不免束手束脚。
木辛一向引以为豪的、对水的控制能力在转眼间忽然烟消云散了。他好像变成了一个落进琥珀里的小虫不管多努力挣扎身周的水却仍然黏滞沉重又厚又密如同水泥沥青要一点点将他困死其中似的。他既浮不起来也动不了地方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肺里的空气正一丝一流地迅速消失变成二氧化碳充斥在他的血管里——木辛的心脏搏命似的强跳着撞击着他的胸膛却叫人无端怀疑它是不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随时就要停下来似的。
宙斯却一点儿也不受影响。
那两片艳红影子越游越近渐渐在木辛眼前清晰起来变成了一套模样奇特的比基尼式样。他努力摆动着手脚想退远一些不让宙斯抓着;然而他几乎费尽了浑身力气那宙斯只需轻轻松松一伸手就将他的面孔抓在了掌心里。
一连串水泡咕嘟嘟地在宙斯嘴边吐了出来深蓝海底下一串银亮不住朝上升去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能呼吸倒是小事木辛的憋气时间很长区区几分钟还不至于危及性命;只是不知道这个宙斯打算做什么——正当他绞尽脑汁地思索有什么东西能派上用场时他忽然头晕了一下。
怎、怎么回事?
在水里泡得雪白的脸上又一次裂开了三个黑漆漆的深洞。
这一次那串银亮水泡靠近了木辛的脸;与水泡声一起含含糊糊地传进他耳朵里的是两个字意外地清晰——“再见。”
木辛才刚一意识到不妙方才那股晕眩感骤然重新袭上头脑;与此同时他的手脚忽然软了下去就像是多少天没吃饭了似的虚软难受得找不出一丝力气。意识像是被一桶水冲稀了的墨立即稀淡模糊了;他艰难地打开了【虚张声势的智慧】——然而苦于既不能动、又不能说话这样的“虚张声势”只叫那宙斯楞了半秒连手掌都没松一松马上又无声地在脸上笑出了一个黑洞。
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辛的视野越发含混不清了;他吃力地抬起一只手这才在头昏脑涨之中发现自己的肤色雪白得吓人——与他一比连眼前的宙斯都算得上红光满面。青蓝近墨色的血管全浮凸出来竟能勉强看清它们在皮肤底下一鼓一鼓的模样好像使劲吸吮也得不到奶汁的绝望婴儿。
木辛这时才意识到他体内的血液和体外的海水一样都渐渐沉重黏滞了正在趋向于凝固。
如果他还能苦笑的话他真想苦笑一声。他没想到自己偶然为他人出一次头就落得了这个下场:他竟连一次有效的反抗也没能使出来就已经被剥夺了行动能力。他在末日里见过无数个能力卓然只因为时运不济、正巧被克制住而丢了命的进化者如今他也终于要成为那些人之中的一个了。
对于一个他这样出身的人来说从生下来那一天起每多活一天都是赚的。他以前活下去只是为了活下去即使今天马上就要死了木辛仍然想不出有什么事是他想做而未做的;从这个角度看或许他比这个穿红色比基尼的宙斯生前那人要幸运一些——但尽管如此他还是不甘心……
等等。
比基尼是女人穿的……木辛的思绪开始模糊了好像听见自己脑海深处响起了隐约音乐声。一个女人在危机重重的末日中穿着比基尼四处走动……
为什么呢……
他不得不努力把思维拉回来但血液供应近乎停滞下来的大脑已经完全出于半罢工的状态了。宙斯似乎放松了警惕慢慢游近了扒开了他的眼皮仔细观察他想必开始涣散了的瞳孔。
季山青紧紧抓着胸口衣服的场景慢慢浮了起来。
她在保护自己……穿比基尼的女人就不愿意保护自己吗?
露出整个身体……怎么保护……?太危险了……
除非……
木辛涣散的黑瞳孔微微地转了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