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利地抓住录音机一拍倒带键转身冲了回去——当斯巴安几步冲上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时林三酒愣愣地转过头:“怎、怎么了?”
“十二秒。”离近了一看才发觉他额头上隐隐地泛着一片汗意几绺打湿了的金发落下来闪烁着晶亮的微光。这一次斯巴安的解说又急又快像是正被什么追赶着似的——几乎在他话音一落的同时他猛然捂住额头从牙齿间咝咝地吸了一声凉气。
轮到他遗忘了。
每一次的提醒都能在他们大脑中激起一片隐隐约约的印象;只不过这印象一次比一次淡一次比一次模糊。比起几分钟前米姆还活着的时候林三酒的记忆恶化速度已经十分惊人了。
留给他们做出行动的窗口正在飞快缩窄。
“十、十二秒吗?”斯巴安压着自己额头喘息着说道。“刚才你提醒我至少花了……六七秒了吧?”
“差不多……我们要在下一次恢复记忆的时候抓紧制定一个战略了”林三酒充满焦躁地叹了一口气因为正在不断与自己的意志交战叫她越加烦躁难耐了。“要不然以这个速度恶化下去总有我们没听完录音就又忘了的时候。”
好在他们失去记忆的时间点不同总算还能彼此照看着不让对方转头往后看——当林三酒又一次被唤醒了记忆时画师也正好完成了他的画。一块泥土从他脚下飞起直直扑进画里将它填补完整了;二人目光在画上一扫顿时都哑了。
在泥土以外的画布上一只大得几乎叫人喘不上来气的暗红色大脑正紧紧地贴在二人背后在阴影中朝他们张开了一条幽深的裂缝。米姆那一具单薄得几乎看不见的尸体只剩下了一条细细的边。
从那幅逼真鲜活的画上来看他们与母王身上的裂缝之间仅仅只有不过一臂的距离。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他们竟还是没法兴起半点儿伤害它的念头;他们能做的最大抗争就是拔腿跑向了远处。画师似乎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卷起画架、抱起桶子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二人在集装箱后的阴影里停下脚步总算喘了一口气;这一口气不等换完紧接着林三酒就又一次迎来了失忆。
她脑中的寄生虫似乎也在她反复的对抗中发了狠——这一次当她乍然陷入茫然里时她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才与礼包和灵魂女王分别刚刚从数据流管库传送过来。
“……回忆起来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问道。
林三酒愣愣地眨了眨眼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我或许有办法对付母王了!”
“什么?”
“这个办法就算我早想起来也用不了……给我你所有的武器”她急匆匆地嘱咐道“然后我要你对我重复一句能力的描述!”
斯巴安没有丝毫犹豫一口气将兵工厂所有的拍卖品都撂在了地上足足堆了一人多高。
“情况……情况不太一样我不知道到底行不行但是只能试试了!”林三酒赶在又一次失忆之前凑近了斯巴安将该嘱咐的都一口气嘱咐完了——对方显然吃了一惊望着眼神慢慢迷茫起来的林三酒有几秒钟竟什么都没说出口。
“原来你认识那个人啊”他低声说或许是因为意识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嗓音听起来微微发颤。“你拥有能够把尸体变成人偶、并且让它们自由攻击的能力……也就是人偶师初期时的能力。”
【皮格马利翁项圈】的效力期限足足有五分钟对于林三酒可怜的记忆来说已经太长了;斯巴安伸手摸了摸她的脖子在绷带上停留了几秒这才点点头继续说道:“你要将米姆的无头尸体……做成人偶让他拿上武器替我们攻击母王。”
她恍然明白过来情况的时候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颤抖的音节。“人偶师没有无头人偶”斯巴安的声音像耳后沙沙的风一样听上去又遥远又模糊:“所以……我们只能祈祷它们不是像人一样靠头部来运行躯体的了。”
林三酒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几秒。但是在她的记忆消失以前她就听见了一个有规律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集装箱的方向——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长又仿佛才不过一个呼吸之间那脚步声已经来到了二人身边。
她慢慢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了眼前一个瘦小的单薄身体——没有头只有空空的肩膀;断口处被凌乱的皮肉与衣物遮蔽住了看起来黑幽幽地没有什么真实感。
失去了头颅的米姆仍然像生前那样顿住步伐、弯下腰从一堆小山似的武器中选出了一个长长的黑色战斗袋。
与斯巴安交给他的那一个战斗袋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