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孩子是无辜的。
虞姒跟徐苑仪坐上同一班通往天台的电梯,一时相对无言。
天台上的烟味还未散尽,含着股若有似无的英雄牌墨水的香气,混着淡淡的檀香,竟让虞姒有安心的感觉。
徐苑仪用丝帕半遮半掩的捂住口鼻,四周观望一圈才开口:“姒姒,不要跟你爸爸闹别扭了,今晚回家吧,他其实很心疼你。”
“你不用替他说话,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心疼她?开什么玩笑?她在美利坚的医院躺了三个月,也没见他打过一个电话。
既然天台没有人,虞姒也不愿拐弯抹角,有些话还是今天说清为妙。
她懒洋洋的靠在天台的护栏上,语调也是同样的懒散:“徐小姐,这里没有人,您不用扮演三好继母,不累吗?”
“您也不用在他面前扮演调节父女关系的调停者,有这时间回去养胎吧,他那些家产,我不稀罕。”
虞姒独自在以混乱与罪恶闻名的布鲁克林生活了两年,再肮脏龌龊的事她都见过。
年龄与家世就像片隔绝两岸的海,她并不相信徐苑仪和虞书洵是真爱。
他能给她的只有钱,满足她无上的虚荣心,而她能给他的只是暂时的新鲜感与美貌,没过保质期也会被丢进垃圾桶。
毫无情面。
“您更不用试图跟我搞好关系,我不可能让你回老宅住。”
虞姒碾了下鞋边的金色烟头,侧过身,面对着徐苑仪:“虞书洵都住不进去的地方,您就甭惦记了。”
这世界上唯一毫无保留的疼爱虞姒的人,是她已逝的爷爷。
她有严重的精神洁癖,虞老爷子留给她的东西,身边那些人,谁都碰不得。
徐苑仪那张温婉可人的脸依旧毫无破绽,一双水波眸中暗藏着无限的委屈,就像虞姒伤透了她的心一般。
虞姒只能说她段位高,她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清楚,这人依旧面不改色的装傻。
“你该视作对手的人不是我,是他养在外面的女人,真正放在心尖儿的人,他根本不会让你查到。”
“今天他能爱你,明天就能爱别人,你生下孩子后身材走样,他不会再看你一眼,他最爱的永远是自己,孩子留不住他。”
虞姒就是最好的证明,十年前虞书洵有多宠爱她,如今就有多冷漠。
“我肚子里的是男孩。”徐苑仪眼中含着无上的骄傲,好似她肚里的孩子已经内定为下任美国总统。
虞姒现在只觉得她可悲,没有独立的精神世界,完全被男权驯化,心甘情愿的沦为生育工具。
男孩和女孩又有什么不同呢?
“人的价值并不是由性别决定的,拥有独立的精神世界,不依附任何人,为自己而活,才是最重要的。”
虞姒知道徐苑仪听不懂。
她将脚下被踩扁的烟头,踢到远处,淡淡道:“你回去吧,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了,下楼注意台阶。”
顿了两秒,“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徐苑仪走后,虞姒选择留在天台,含着些凌厉的风会把她吹得更清醒。
她从未像现在一样坚定,她要自由,她要选择的权利,她要像于肆虐野火中涅槃的野草般坚韧的活下去。
时礼站在天台的角落,透过崎岖的角度,与她远远对望着。
或许,可以借一息她眼中尚未褪去的炽热,来融化这世界的冰冷。
“伪君子出来,偷听别人讲话算什么男人!”
虞姒决定为时礼献唱一首周杰伦的《算什么男人》:“你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男人……”
时礼从白衬衫口袋里掏出一支黑色寿百年,默默点燃,“我来得早。”
他将夹在指尖的香烟抽了半截,又递向虞姒。
黑色寿百年烟体细长,回口甘甜,金色的烟嘴与黑色的烟体,带着神秘且华丽的危险感。
如时礼一般,像条花色绚烂,一击致命的毒蛇。
虞姒背脊一凉,别过头:“我拒绝,怕你毒死我。”
“杀人偿命。”言外之意,要死一起死。
虞姒咂舌,真像条要跟她同归于尽的毒蛇。
她还是接过了香烟,无力的靠在护栏之上,双眼无神的望着远方,烟雾吞进喉咙,塞满异物的感觉,让她窒息。
她弓着身子,一手扶住栏杆,一手捂住胸口,猛烈地咳嗽着,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一般。
半晌,虞姒才直起身子,侧过头,看着时礼,声音虚弱而沙哑:“性别重要吗?”
时礼此刻充满了神性,正午的阳光包裹着他,衬得那双桃花眼,冰冷而璀璨:“对你而言,不重要。”
因为她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跨越性别的“东非大裂谷”。
在她的精神世界之中,“东非大裂谷”从未真正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