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的目光可以杀人,对面的人已经死一百次了吧!
纪桑捏紧了拳头,指甲快要嵌进肉里。
对面,时璟警告秘书:“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无用之物上,以后知道怎么做了吗?”
秘书一时分不清他说的无用之物是指资料还是那位姑娘,唯唯诺诺:“是……知道了,时总。”
绕过码头就是停车场,丁有已经等候在那边了,接了时璟和祁寞一道去市里。中间有一段十分钟的山路,是通往外面的唯一途径。丁有正专心致志地开车,谁知道旁树林里突然跑出一道人影,吓得他赶紧踩住刹车。
“天呐,这是不要命了吗?!”他惊呼。
得了时璟眼神,他忙打开车门跑过去查看。
“你没事吧?是你?”丁有讶异道。
纪桑抄近道来堵人,不想跑得太急差点被车撞,正惊魂未定,抬头见是丁有,也愣了一秒。
但随即回过神来——她后悔没在那天的饭菜里下毒!
“你让开。”纪桑一手拨开丁有,往黑色迈巴赫的方向走去。丁有赶紧回身拦她,可纪桑铁了心往前冲,他不敢用力怕伤到她。
纪桑跌跌撞撞走到一半,车上下来一个人。
他看起来二十五六的模样,穿着休闲,一手插着裤兜,眼角眉梢透露出一股懒散意味。但举手投足间,让纪桑感觉这人不是精英就是二代。
幸好她记得那年轻男人的模样。
于是,祁寞还没开口,就听对面的姑娘中气十足道:“你一个小喽啰闪开,叫你们老大下来说话!”
祁寞:“……”
指了指自己鼻子,不敢置信:“小……喽啰?”
车上的时璟也听到了她的喊话,脑海不由浮现祁寞在游艇上说的一句——当地,民风彪悍。
“行吧。小喽啰就小喽啰。”祁寞没脾气了,这姑娘敢不要命地拦车,今天不解决个明白以后怕是要出事儿,“我们老大把这件事全权委托给我了,你有什么话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纪桑盯了车子几眼,又将目光回转到他脸上:“你做得了主吗?”
祁寞迎着她狐疑的眼神,忍不住笑出声:“我从来不骗长得好看的小姑娘。”
纪桑自动略过他的插科打诨,开门见山:“那好,我就直说了。我们这里靠海吃海,赖以为生的就是大海,如果你们收购了这片地方,改造成度假村,那原住民的生活怎么办?你们有解决措施吗?”
祁寞说:“我们给了补偿金。”
纪桑冷笑:“补偿金并不能覆盖我们的损失。”
祁寞:“那你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纪桑趁机说出了自己连夜整理的方法:“我认为,可以参照大商场模式,民宿、渔家乐是参与度假村的品牌,而原住民就是品牌方。我们可以给时氏交租金,这样大家都有利可图。”
祁寞笑了笑:“可这样一来,我们很难管理啊。”而且并不能做到利益最大化。
纪桑道:“大家各退一步,不行吗?”
祁寞用一种很天真的眼神看她。
“势在必得的东西,为什么要退一步?”几步之遥的车子发出咔哒一声,车门轻轻打开,一个人影走下来。
纪桑彻底看清楚了自己想见的人。
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一尘不染的锃亮皮鞋,这份整洁与矜贵似乎和荒芜的山路格格不入。
没了晚宴旖旎气氛的渲染,没了面具的遮掩,他的五官比想象中还要凌厉,眉毛是深邃的墨黑,鼻梁高挺,眼窝略深,一张好看到不近人情的脸。
时璟含着几分薄凉的眼神望向了她。
纪桑突然打了个哆嗦,连话也说不太利索,毕竟上次见面,他还要她赔钱来着。她内心祈祷着,希望他没有认出自己……
时璟也的确没认出她,他开口:“时氏之前做过调查,这几年你们这里的鱼类资源不断减少,如果不想别的出路,你们依靠的大海也迟早抛弃你们。”
纪桑尽量挺直脊背:“所以说,我们可以合作共赢。”
“时氏从不做赔本的生意,你们的加入只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纪桑据理力争:“你难道就不考虑一下别人的利益?”
时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抱歉,我为什么要考虑别人的利益?”
纪桑:“……”
虽然心里痛骂一万遍资本最无情,但时璟的话也同时点醒了她。他确实没必要考虑别人的利益。就像她今天来这里堵他,为的也是自己的利益。
纪桑想明白了这点,便知道自己做的都是徒劳,说不定在他们眼里,她就像跳梁小丑一样可笑。
天色逐渐变暗,时璟一行人上车离开了。
纪桑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过了很久,才沿着山路默默地往家的方向走。
昨晚刚下了一场小雨,路面修修补补的不平整,她没看到脚下有一小滩水坑,踩了进去,溅起的泥水弄脏了裙子。
“……真是倒霉。”纪桑忍不住哭了起来。
好不容易走到家门口,她在心里反复给自己打了几下气,擦干眼泪,笑着推开门。不过家里没人,应该都还在公司里。
纪桑洗了个澡,躺到床上给温美发消息。
纪桑:【你说世界上两个人会天生相克吗?】
温美:【?】
温美:【亲爱的,你不是马克思主义者吗?什么时候搞起玄学来了?】
纪桑:【没,随便问问。】
温美甩过来一个算命链接:【这个网站测字超准的。】
纪桑点进去看了看,鬼使神差的,将自己和时璟的名字输了进去。本以为他会克她,谁知测算结果竟是——天作之合。
纪桑:“……”
呸呸呸,晦气,一点都不准!
温市,国际酒店。
时璟洗完澡刚从浴室出来,就接到了时老爷子的电话。原来是他小叔时励回到了京市,老爷子催他回去一趟一家人聚一聚。
时璟淡淡道:“嗯。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丁有敲门进来:“时总,刚才有人在您门口鬼鬼祟祟的,看我来了转头就跑了,留下了这个。”
他递过来一个密封好的信件。
时璟微微拧眉,拆开看了几秒,眉头愈发锁了起来。
“看清那人长什么样了吗?”
“没。”丁有说,“身形高高大大的,脸上戴着口罩。要不我让酒店前台查一下监控。”
“不用了。”时璟手指动了动,将薄薄的一张纸折了几折,重新塞进信封。“我要去一趟度假村基地。”
“可是现在这么晚了。”丁有看了看手表,好奇信纸上到底写了什么东西。可时璟已经随手塞入了兜里。于是只好说:“好的,时总,我现在就去开车。”
晚上九点,海边的夜空呈现一抹暗蓝色。今夜无云,星子稀稀疏疏地坠落在边际。
时璟下了车,往停泊渔船的海港走去。
丁有给他在后边照明:“时总,小心脚下。”
时璟回头道:“你留在这里。”
丁有不明所以,但身为一个助理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的自觉还是有的,于是说了声“那您小心”,就安静地留在了原地。
时璟继续往前走,直到登上海边一艘最大的渔船。
渔船上放着渔网,勾着几只被遗忘掉又被晒干的鱼虾。腥咸味潮湿又浓重。
时璟环顾四周,却没什么人影。他定定道:“出来。”
无人回应。
时璟手指微动,下意识摸了下裤兜里的信件。约他私下见面,却要装神弄鬼一番,究竟是谁的手笔?搜集对时氏不利的商业机密,目的又是什么?
他飞快思索,却没注意到的是,暗色中,凌乱的渔网悄无声息地被拨开,一个人影从之后走出,手中举着棍棒,正慢慢靠近身后。
月光如水,倾泻而下。
平静海面上不经意地绽开一朵浪花,发出了细微的声响,但这小小的动静很快就淹没在无边无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