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外一片澄净月光,将藏在柱子后面之人的影子拉得长长,清晰无比地投射在地面上。君玄琅眯眼道:“出来。”
地上影子动了动。接着,一个颤抖的身影从柱子后面绕出,脚步小心翼翼,神情尴尴尬尬,慢慢挪动了出来。
百里十三语气不善地喝道:“你这个人是干什么的!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
那人似乎十分害怕,立刻摆着手说“不是的不是的”,却不敢靠近半分,像是随时要转身拔腿狂奔。百里十三正气不打一处来,见状,当即闪身到外面,提了他的领子抓到庙内,一把扔在地上。
“哎呦!”那人捂住臀部,从地上跳起来,“有话好说,你这位小公子怎的如此粗鲁?”
众人这才看清楚,是一个二十来岁书生模样打扮的青年。生的面皮白净,秀眉秀目,唇红齿白,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不禁风感,说话也是十二分的娘里娘气。
见所有人盯着他看,书生畏缩了下,双手抱肩道:“你……你们看我做什么?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嘤嘤嘤……”
众人:“……”怎么有些熟悉的感觉???!
君玄琅打量着他,突然说道:“哦对了,你也是来找人的吧?”
书生闻言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警惕:“你,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人的?”
君玄琅微笑道:“观你面相,和那位小姐甚是般配。”
少年们纷纷一脸怪异地扭头看他,不明白他要做什么。而那位书生摸了摸脸,卸下防备,神情欢喜道:“燕燕,你们见过燕燕?她在哪里?”
君玄琅但笑不语。
书生见众人不理会,眉头皱了皱,嘟囔了一句,转身自个儿在庙内寻找起来。“燕燕你是不是生气了?所以躲着我?燕燕,燕燕,你快出来呀,我回来找你了……”
“别叫了!”百里十三见书生在庙内四处走动,晃得他心烦意乱,没好气道,“她不见了。你这么乱转是没什么用的。”
书生一听,脸色焦急道:“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怎么不见的?”
百里十三被他问得愈加心烦气躁,恶声恶气道:“不是你抛下她了么!现在又装什么深情!”
书生大受打击地退后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忽然双手捂脸,低泣起来:“不,不是这样的……你们误会了……并不是我想抛弃她的……”
百里十三大概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一个大男人被他不痛不痒地骂了一句,竟然就哭了???!他几分惊吓,几分恶心,不自然地道:“你,你哭什么?!还是不是男人?!”
书生道:“是不是男人很重要吗?是男人就不能哭了么?”
百里十三:“……”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君玄琅与陆蔺辰对望一眼,走到他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我们也有两个人不见了。你若是不怕,可以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寻找。”
书生擦干眼泪,抬起头道:“我不怕的。我和你们一起找吧。”
君玄琅点点头,对少年们道:“我们把庙内、还有附近地方都再找一遍吧。”又转身对书生道,“你和我们两个一起。”指了指陆蔺辰。
书生点头道:“好的。”
众人分好工后,一拨少年走出千金庙去外面寻找,另一拨和君玄琅他们留在庙内,在各处细细检查搜罗起来。书生在庙内走了一圈,看见那一连串的僵尸,又当场吓得面色惨白,差点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君玄琅抽空戳了戳怀里的陆梧,仍旧窝着不动装死。他挑了挑眉,和陆蔺辰一人一边,将书生夹在中间,站在神台之下打量着神女像。书生拍了拍胳膊上的一层鸡皮疙瘩,说道:“不是找人吗?你们在看什么?难不成雕像里还会藏着人?”
陆蔺辰瞥了他一眼,道:“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书生勉强笑了笑:“你可别吓我,我这个人不禁吓。”
陆蔺辰道:“是不是吓唬人的话,把它弄开不就知道了。”说着,拔|出了手中的长生剑。
书生赶忙拦着他:“别别,你们还真敢啊。你们不是皇城周围的人吧?不知道千金庙的传说?”
君玄琅听他话中有话,示意他说下去:“但闻其详。”
书生瞅了瞅四周,压低声音道:“原来你们还真不知道。怪不得这么大胆。听说过情咒么?这座千金庙不是为了供奉谁,而是镇压一位被情咒害死的女子的怨气!”
“哦?”君玄琅露出一副感兴趣的表情。
于是书生继续说:“两百年前,皇城里有一个大官的女儿,本来许给了一家门当户对的世族公子,谁知她不知中了什么邪,偏偏爱上一个穷酸书生,甚至抛弃父母兄弟和他私奔。你们也知道,两百年前还是前朝的时候,风气没现在开放,这件事闹得满城皆知,令她娘家颜面尽失。这位小姐一私奔,相当于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回皇城了,回去就是一个死字。不是被流言蜚语逼死,就是被家里逼迫自尽。”
“所以呀,即便她私奔之后,从锦衣玉食、绫罗绸缎蜕变成粗茶淡饭、麻布衣裳,也是咬咬牙坚持不敢回去。而那个唆使她私奔的书生,穷酸劲儿倒是没变,可对她的态度却不同往日。因为千金小姐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好处了,便每日冷眉冷眼,后来变本加厉,酗酒、砸东西、打骂都是家常便饭。你们想想看,原本一个被人伺候着长大的闺秀,私奔后,不但日子过得紧巴巴,还要各种操劳家务,每天还要被男人打骂,这过的,可不是一个生不如死吗。”
“后来,镇子上的居民们不知怎么的,都知道了她是私奔的,对此很是唾弃。于是她平时不敢轻易出门,因为她知道,自己一出去,就会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有的小孩子受了大人挑唆,还会向她吐口水,就连从前同情她被男人家|暴的女邻居,暗地里也骂她是一个骚|货。而穷书生对此毫不在乎,因为居民们只会骂女人,对于男人,他们向来觉得这是一种风流,是本事。”
“这和卷轴上记载的不一样啊?”书生讲到一半,一个声音忽然冒出来,吓了他一跳。回头看,只见原本四散的少年们不知何时聚拢过来,露出一张张津津有味听故事的脸。
书生拍了拍胸口道:“你们真是吓死我了。什么卷轴?”
一个明黄色卷轴递过来:“就是这个。前辈说,上面写着千金庙传说几个字。”
书生拿过随意翻看了看,道:“它说是就是么?这种话本子多了去了,皇城路边摆摊的五文钱一本,你们报我的名号,还可以省一文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