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模作样。”他低声咒骂。
真这么关心他的话,当初直哉欺辱他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出面?
不过是担心事情败露,被直毗人记恨罢了。
甚一从甚尔这边探得了真相,回去禀告给了父亲。他们的父亲在私下里气急败坏地摔了一大堆东西,明面上却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暗中替甚尔混淆视线。
他将甚尔偷偷塞进了躯俱留队的地盘,那里是禅院家最偏远的位置,也是最不起眼的位置。他叫甚尔老实点在这里待到成年,等到成年他就会把他外放到某个偏远的乡下,叫他再也不要回到禅院家。
甚尔原本不想配合他,可奈何他给的承诺太诱人了——离开禅院家,再也不用回来!
甚尔爽快地同意了,随手拿了两套衣服和鞋袜,连夜搬进了躯俱留队。
就这样,真正的凶手躲在灯下黑的地方,还有一家子内鬼替他遮掩,直毗人查了六个月,一点进展都没有。就算是看在众多的族人的面子上,他也不好再继续查下去了。
直哉一直没有醒来,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永远这么睡下去,直到生命消逝的那一天。
在禅院家,为了一个已经被宣判死刑的孩子大动干戈,没必要,也不值得。
不停进出禅院家的医生们已经不再来了,就连直毗人都很少再来探望直哉。
转眼间,年末到了。
新年是禅院家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时节,但凡是有空闲的族人都会赶回京都的本家,参加禅院家的新年祭祀。
这种仪式放在别人家或许只是走个形式,但对禅院家来说,新年祭祀的顺利与否关系到接下来一年中禅院家的‘运势’,这可不是说着玩玩的,而是切实影响到每一个禅院族人的大事。
如此重要的场合,主持者身份所象征的意义自然也不一般。
只有‘宗家’的家长,即当代的禅院家主才有资格主持新年祭祀,和老人们一起站在台上,接受拜谒。其他的分家人都只能如同臣子一般,站在台下遥遥地卑躬屈膝。
今年的祭祀主持也是落在了‘直’字一支的头上,不过听说那一支的话事人年岁已高,等他闭上眼睛后,这个象征意义十分沉重的职责又会被哪一家夺走,就不好说了。禅院家以实力为尊,要是哪一家出了一位不得了的天才,说不定就能把家主的位子从宗家手中夺过来,成为新的‘宗家’。
就甚尔所知,对这个位置有所图谋的最起码有两家,也就是宗家的两位少爷:禅院直毗人,以及禅院扇。
说是少爷,可这二位的年龄却也已经不小了,当今的家主在那个众人垂涎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太久,就连他的两个亲生儿子都开始蠢蠢欲动。
直哉的父亲直毗人就是当代家主的长子,要是直毗人能够顺利继承他父亲的位子,那么作为他唯一嫡子的直哉就能一直顺风顺水。
当然,前提是他还能清醒过来。
甚尔后知后觉:直哉那小子针对他,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他们俩的父亲是竞争对手,而且还是血脉较远的宗家与分家,直哉自然看他不顺眼。
可那又怎么样呢?直哉应该挑着甚一去欺负的,他那个兄长可比他能忍得多。因为甚字一支已经站了禅院扇的队,和直毗人一支算隐形的敌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全家,乃至禅院扇这一系的意向,轻易不敢和直哉翻脸。
甚一和甚尔不一样,在禅院家的竞争之中,甚一和他们一家子能得到的利益要远远超过甚尔,他在自然不敢在事态明朗之前轻举妄动,给自家惹来麻烦。
可甚尔无所谓,谁上台对他来说都一样。
一样的垃圾。
禅院家的任何事都提不起甚尔的兴趣,他只想着哪一天甩下这一切,跑到外面去自由自在地过自己的一生。没牵挂的人才是最不能惹的人,可惜直哉没能早早明白这个道理。
偶尔,只是非常偶尔的时候,甚尔会假模假样地为直哉感到不值。
他这位小表弟为了维护父亲的利益被踢进水里,至今还在昏迷;可他那位叔父却已然有了放弃幼子的念头,连表面上的功夫都懒得再做。
多惨呐……呵。
不过仔细想想也对,禅院直毗人今年也才五十出头,有天赋的孩子以后还会有,不差直哉这一个。
想到这里,甚尔忍不住骂了一句。
“……见鬼的禅院家。”
新年祭祀年年都有,这一年的原本也没什么稀奇,可就在祭祀前夕,一位意外的访客光顾了甚尔的居所。
甚一冒着风雪来到了甚尔的门外。
他敲门的时候,甚尔正不耐烦地从被窝钻出来,他骂骂咧咧地搓着手去开门,“谁?!大半夜的,有毛病啊!”
甚一没有理会他的怒火,一个闪身钻进了甚尔这间偏房。他头上的兜帽还来不及拉下,开口就是急冲冲的一句——
“——直哉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