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书包的时候,一只涂着车厘子图案的手啪地拍在了宋俏的课桌上,这只手很白很细,却让宋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谭念桃微微仰头,居高临下压住宋俏的包,语气轻缓,带着不容忽视的轻蔑:“让你带的包包呢?”
“我答应给你带了吗?”
坐着的少女轻轻开口,她表情清冷,眸子中波澜不起,即使被人圈在课桌中,她也没有慌乱,好整以暇收拾着第一节课需要的资料,她动作优雅贵气,仿佛一个置身森林的精灵,幽静恬淡。
宋俏把挂在耳上的无线耳机装入收纳盒中,明显看到谭念桃皱眉了,她默默撇嘴,不高兴就不高兴,她的钱又不是捡来的。
从大一到现在,她不是第一次被谭念桃威胁恐吓,小到要求买名牌包包送她,大到散播流言让自己被全校孤立,以至于至今没有一个朋友。
她对这种大学生还存在校园凌霸的现象很是无语,是真的无语,小学生都没谭念桃闹腾。
买包包的事宋俏一次也没有答应过,被欺负了还腆着脸讨好对方,不是抖s就是脑子有坑,宋俏两个都不是。而后者……
宋俏管不了,嘴长在人家身上,爱怎么说怎么说。至于为什么不告诉导师,很简单,她有轻度社恐,平时都不愿意路过教务处的人,怎么可能去说这种没有实际证据的事。
第N次被拒绝的谭念桃见怪不怪,她摆弄着刚做的指甲,睨了宋俏一眼:“没带啊,还那行吧,看来你的家庭情况是真的困难,放心吧,晚上跟辅导员吃饭的时候,我会把你的情况跟他反馈一下。”
宋俏才不相信谭念桃会这么好心,果然,她接着说:“出入高档餐厅,被豪车接送,啧啧,真‘困难’啊。”
宋俏突然哼笑一声,白细如雪的手轻轻撑着下巴,半敛的眸子有些烦躁,“既然知道我背后有人,你怎么还敢招惹我,就不怕……”
她手一撑,缓缓站起来,眼神无比厌恶,“我哪天吹吹枕头风,把新仇旧账都给捅出来?”
她的指尖微动,用力压在桌面上不让自己的手颤抖,甲盖上泛着一圈白。
宋俏安静的时候是极美的,眼若桃花面似芙蓉,浅笑时嘴角弧度如月牙,清浅而勾人,不笑时静若处子,表情淡漠,姣好容颜多了几分厌世。
而此时盛怒之下,双眸微瞪,红唇凛冽,在惨白的肤色映衬下,好似午夜踱步森林,懒散地挑选猎物的吸血鬼。
谭念桃打了个激灵,见鬼似的跟宋俏对视。
两人相顾无言,教室外传来喧闹声,有几名同学推门走了进来,好奇地看着两人,只觉二者之间气氛有些怪异。
谭念桃头也不回,冲着她挑衅一笑,脸色骤变。
宋俏见状,头开始隐隐作痛,又戏精上身了。
表演系的谭念桃突然趴在了桌子上,哭声从臂弯里倾泄而出,她颤抖着肩膀,无比委屈可怜。
不明所以的同学急忙走过来,拍着谭念桃的手有些紧张:“怎么了这是,好端端地怎么哭了?”
谭念桃仰起头来,擦着两滴鳄鱼泪,抽泣道:“宋俏,我也是好心提醒你,要跟同学打好关系,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骂我虚伪……”
难道不是吗?宋俏腹诽。
几位同学顿时明白了情况,他们恶狠狠瞪了宋俏一眼,把谭念桃扶起来,低声温柔地安慰:“桃子别哭了,你以后不要管她了,这周难过人呢,让她自生自灭就好了。”
“就是,也就你善良,这种人人品本来就不行,你还上赶着去被她欺负。”
“宋俏,你也太过分了吧,老是趁我们不在的时候欺负桃子。”
“上次处分还不够你长记性吗?桃子别哭了,我们晚点去跟导员反映一下,跟这样的人做同学,真是倒八辈子大霉。”
宋俏挺直脊背,敛着眸子一言不发,纤长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灵动的眼中蓄满泪水。
不能哭,不准哭,丢不丢人啊!
“宋俏!我们跟你说话呢,你走什么神,有没有教养啊!”
活该。谭念桃站在众人身后,目光阴寒,嗓音却软糯温柔:“算了吧,也许是宋俏同学今天心情不好,我没事的,我们走吧。”
“桃子你……”
“荒野深渊里,你小心翼翼,踏光而来……”
反扣在桌上的黑色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宋俏眨了眨眼,把泪意压下,拿着手机往教室外走去。
扶着谭念桃的同学一脸不屑:“哼,她也配喜欢席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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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俏离开教室,外面晨光灿烂,阳光洒满走廊,夹着风儿打在身上轻薄温暖,瞬间让人心情舒畅。
“喂,可可,你怎么打过来了?”宋俏把几根发丝捋到耳后,低头看着脚边斑驳的树影,“不过你打得真及时,我差点被人吃了。”
云可是宋俏在网络上认识的基友,两人认识三四年,线下从来没见过面,这次是云可来A市看席让的演唱会,两人才有了面基的机会。
听宋俏一说,云可瞬间炸了,她朝着手机骂道:“麻蛋,那个谭什么玩意的又欺负你了?你有没有怼回去,跟她动手没?”
“怼了,没动手。”宋俏老老实实回答:“刚刚同学们进来了,我就……”
“你就又紧张了?”云可打断她的话,“我跟你说,下次她在找你麻烦,你丫直接动手,有什么事情爸爸给你摆平。”
“好的,谢谢爸爸。”宋俏并没有把云可的话当真,毕竟云可离A市得有十万八千里,等她过来,宋俏尸体都烧没了。
这个时间点宋俏快上课了,云可没跟她废话,“不用谢,对了,晚上A口取消进馆,我们在C口的应援灯下见,女人,记得打扮漂亮点。”
“好,路透出来了?你怎么知道C口有应援灯?”宋俏在树下蹲下,拿着一片枯黄的树叶转圈圈。
云可语气狷狂而不失谦虚:“没什么,本人手上正好有点闲钱,就让人做了一个,你去上课吧,我要忙了,晚点见。”说完,云可直接挂断了电话。
宋俏听着耳边的忙音,无奈地摇摇头,往教室中看了一眼,正好跟谭念桃对上视线,好不容易才舒缓的心情又落到了极点。
此刻教室人多,谭念桃翻不起什么波浪,宋俏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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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夜很漫长,晚上七点钟还能看到天际紫蓝色的云朵,未落的暖阳和初升的新月遥遥相望,晚风席卷而来,拂过衣袖灌入缕缕清凉,走在长街上异常舒适。
宋俏带着一顶米白色渔夫帽,脖子上挂着一台单反,漫步在颇具历史的骑楼建筑的街道上,她一路上走走停停,拍下了这个城市喧闹的日暮之景。
演唱会在八点开始,提前十五分钟进场,宋俏走过去只需要十分钟,所以她一点儿也不着急。
拍下天边悠悠飘过的云朵,宋俏忍不住低头浅笑,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仿佛全世界都明亮起来,即使喧闹繁忙,也带着希望和光。
“喵~”有一只胖橘从宋俏的脚下经过,大概是故意的,这只胖乎乎的猫踩了宋俏一脚,踩完仰起头蔑视这个愚蠢的两脚兽。
宋俏被这猫高贵冷艳的眼神萌倒,蹲下来准备给它拍一张近距离写真照,猫儿十分配合,摆摆尾巴,坐在地上摆pose。
“你好乖哦。”宋俏对焦,咔嚓拍下一张猫片,近景是冷漠傲娇的猫,远景是人群和烈火灼烧的彩霞,怎么看怎么霸气。
宋俏对这张照片爱不释手,把镜头侧给猫儿看,用商量的语气跟猫儿说:“小可爱,你看,好不好看?我们再拍一张好吗?”
休想。胖猫懒散地打了个哈欠,踩着优雅的步伐往身后的小巷子走去。
小巷子充满了生活的气息,直直望过去隐约能看到另外一条街的灯影,宋俏抬手拍了一张,赶紧追了上去。
胖猫长得胖,身手却很敏捷,被宋俏追到了一路,有些不耐烦了,纵身跳进了一条仅供一猫通过的小缝隙,宋俏遗憾地目送猫儿离开,继续往前走。
“我说过,我不喜欢被捆绑。”巷子的拐角穿出来一个人,明明是大夏天,对方却全副武装,帽子、口罩、墨镜,连身上都穿着黑色长袖,没有露出半点肌肤。
那个人微微垂着头,身量修长清瘦,腿很长,腰身也很细,就这么倚在墙上,浑身上下透着冰寒,与街上灯火格格不入。
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穿着小西装的知性女人,身材火辣,长相秀丽,她戳着手上亮着的平板,语气微怒:“什么叫捆绑,让你去跟宥小姐做个双人访谈而已,这是宣传新戏的一种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