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景的脑子很乱,一会儿是白宿讥诮地看着她,说着“你不该那么轻易相信她”,一会儿是常桉在他们跟随警察离开时,饱含深意的眼神,最终,林林总总褪去,只余肖崇言清隽的面容。
她停住了脚步。
十分钟后,老周的办公室门被敲响,阮景站在门边,借着走廊昏暗的灯光,整个人显得轻飘飘的。
老周愣了一下,“快进来吧。”
阮景走进来,看见老周面前还放着一摞未收起来的现场照片,伸出手指了指。
“我可以看看吗?”
老周立刻就表示,如果这个是阮景,当然可以。
一边看,阮景一边问,“法医怎么说?”
“死因的确是剧烈撞击,坠楼身亡,但是由于蒋唯心是避开监控上的顶楼,我们还没办法定义,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这已经是老周在能力范围内,所能够透露出来的最多讯息了。
阮景点点头,将注意力放回照片上。
蒋唯心摔在地上,尸体已经有部分损毁,隐隐血迹从头部渗出,流了一地,只是她的眼睛仍旧睁得大大的,隔着照片阮景都能感受到她的无法瞑目。
一个曾经站在她面前的人,此刻只能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再见。
阮景叹了口气,目光转移,看到某个地方,眸色突然沉了沉。
“拍这个照片的时候,你们没有取走她身上的物品?”
老周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照片,摇了摇头,“这就是案发现场的照片,按照规定,取证之前不允许警察擅自移动死者遗体,更不要说是拿走什么东西了。”
说完,老周便看见阮景的表情更凝重了,这种老气横秋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竟然没有丝毫违和。
“怎么了,哪里不对么?”
阮景指了指照片上蒋唯心的尸体,“她的项链,她脖子上的项链不见了。”
老周脸上掩饰不住的疑惑表情,让阮景瞬间就明白了,他们在案发现场,没有见过那条项链。
那条蒋唯心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镶嵌着硕大蓝宝石的项链。
不知怎么地,阮景又想起了那个浅蓝色文件夹里的图片,同样有一个形状相似的蓝宝石。
肖崇言直到深夜才从问讯室里出来,阮景记得,他没吃中午饭,也没吃晚饭。
阮景跟在他身后,不自觉地问了出来,“怎么样?”
男人的面容有些疲乏,精神却依旧尚好,闻言笑了笑,“不用担心。”
尾音未落,于泽也出来了,站在两人面前,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肖医生,近期还请你不要离开柳川市,随时准备接受调查。”
肖崇言点点头,一点也不意外,面上无波无澜,于泽犹豫了一下,又说,“今日是因为没有更多的证据能证明你与蒋唯心的死有直接关系,所以你的闭口不言我们并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如果在接下来的调查中,警方发现了更多不利于你的消息,我们可能会申请对你的逮捕调查......不管你到底在隐瞒什么,希望你不要让我们难办。”
肖崇言的表情依旧温和,“多谢,我知道了。”
见状,于泽没再多说什么,皱着眉,心事重重地走了。
月色如洗,冬夜寒月最是凉人,冷空气一浸,阮景脑子里的思维逐渐清晰起来,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走马观灯似的在她的脑袋里轮番过了一遍。
肖崇言掏出车钥匙按了一下,停车场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意识到两人是被警车带过来的,他不禁摇了摇头,扶额苦笑了一下。
“我忘了没开车来......这个时间不好打车,又连累你了。”
两个人沿着马路慢慢走着,肖崇言偏头看了看阮景的侧脸,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想要披在她身上,被阮景挥拒了,她眉眼间挂上淡淡的疏离,焦点悠远,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蒋唯心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肖崇言蹙着眉,执着地将外套展开,到底是披到了阮景的身上。
他眉宇舒展了些,双手插着兜儿,走在她身侧。
“我只能说,蒋唯心本身,跟另一桩案件有关。”
“什么案件?”
“一起跨国际走私案。”
阮景意外地瞟了一眼身侧的男人,这一眼被肖崇言抓了一个正着。
他突然伸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迫使她停下脚步来。
夜风冷凝,他的眼眸却一反常态的炙热起来。
“你喜欢我什么?”
毫无征兆的询问,并且直接跳过了“你喜欢我么”这个前提,男人的神色笃定,目光深邃,盯着她仿佛要望进她的心底,翻来覆去地看透她。
阮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份喜欢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呢?假如,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现在的我——”
“我不知道。”没有等他问完,阮景便已经别过了头去,“我现在无法回答你任何问题,因为我甚至都不确定,此刻的我,是真正的我,此刻我对你的喜欢,是心底里的喜欢。”
隔着三年记忆的缺席,隔着两人过去扑朔迷离的关系,又岂敢轻言爱慕,就连“喜欢”这两个字都用得这样斟酌,小心翼翼,唯恐跨越了界限。
他目光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落寞。
有辆空的出租车经过,在两人身边按响了喇叭。
第二天,白宿约见了阮景,或许是因着前一天谈话的不愉快,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种淡淡的尴尬。
白宿搭着腿,手叩着杯子,隔一会儿就看她一眼,终于忍不住率先搭腔。
“怎么,就因为我向警察提供了不利于肖崇言的证据,你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