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长宁忽然撇过脸,不忍直视地闭上眼睛。
救命啊女鬼姐姐,求求您别笑了,嘴巴都快腐烂完了啊——
樱桃不知是哭得还是冷得,不停地发抖,冷汗簌簌落下,终是撑不住一头栽倒,同她家姑娘晕倒在一处。
她昏过去的动静不小,将一旁疑神疑鬼的薛回吓一跳,不由自主地就去看谷长宁:“樱桃是怎么了?”
谷长宁犹豫片刻,为难道:“或许是厉鬼娘子太重了……”
不知哪响起一声娇哼,除了谷长宁之外的其他几人也同时听到了,薛回还没来得及跳脚,就看见那个素净秀美的谷姑娘如临大敌般连连后退,嘴里道:“等等,不是说好了不靠近我的吗,你不能不讲武德啊姐姐!”
然而四周空空荡荡,哪有什么别的东西,她上蹿下跳的行径看在他人眼中,说不出的滑稽。
在谷长宁的眼里,就是这女鬼存心要吓她,脸上乍然蔓延起密密麻麻的血丝,十指指甲暴涨,逗猫儿似的跟她左扑一下右扑一下,凑到近前时眼珠子倏忽涨红,边笑边流下滴血泪来,真是要多吓人有多吓人,成功突破了她的心理防线,她惨叫一声,抱头原地蹲下。
恨自己这张嘴,为什么没事要去打趣人家,谁能猜到这女鬼的逆鳞是她的体重啊,倒霉催的。
“看来你自己的道行也不到家,竟被鬼吓成这样。”清冷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讽意。
周身冷意几乎是瞬间流散,谷长宁抬起之前埋在胳膊肘里的脸,映入眼帘的是天青色织金长袍,和一枚坠在袍边上的玉牌。
玉牌中间镂空,镶着桃木刻成的辟邪。
——这确实就是她的护身符。
方才他一过来那女鬼就跑了,这是师父特地找来给她辟邪的东西,对付这些孤魂野鬼最是有效。
见她盯着自己腰间出神,虞凤策微微蹙眉,喊她:“起来,若你再拿什么撞鬼来打马虎眼,休怪我将你捉拿回去审问了。”虞向彤无故跑来坟山收鬼姑且按下不提,就这么巧遇上个好心人来帮她驱鬼?若说她没有所图,他是半点不信。
谷长宁确实有所图,她昨日在东坊碰巧撞见这对主仆偷偷摸摸要来坟山收鬼,便想着能借她们跟长公主府搭上关系,再找机会摸到小郡王面前去,好拿回自己的东西。
她从淮左郡一路追查问灵图而来,对这东西略知一二,此物极凶,常牵扯命案,如果她能救下长公主府的人,说不定还能讨一份功。
谁知她悄悄跟在她们后面刚踏进坟山,就被小鬼追得到处乱窜,等她再找到这两人时,那个姑娘已经晕过去了,她的丫鬟趴在旁边一声哭得比一声难听。
眼角余光中那块桃木玉符正在闪闪发光,她按捺下甩手走人的念头,主动端起笑脸对他道:“公子不信我说的话,总要信你家妹妹说的吧,等我找到那只鬼要的绣花鞋,叫小妹妹醒来亲自跟你说,如何?小姑娘年纪轻不懂事,不晓得招鬼容易送鬼难,若女鬼不愿意走,她无论去哪都是甩不掉的,到时候别说醒来,恐怕想活都难。”
她这一笑缓解了惨白的脸色,眼尾微微下垂,弯起眼睛时显得又甜又无辜,即使方才树枝随意挽起的头发有些散乱,也丝毫不损娇美,唯一的不和谐是她眼底的青黑太过明显,整个人都很憔悴,仿佛几天几夜没有睡过觉一样。
这样不着边幅的扮相,若不是听她说话条理还算清晰,薛回都要怀疑是不是哪里跑出来的疯婆子了,这么想着,他又偷偷看一眼,在心里补充:好看的疯婆子。
站得离她最近的虞凤策感受最直接不过,明显察觉到她在冲他卖乖,他向来多疑,立马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心,转头吩咐葛琅:“你下山去找个大夫上来。”然后是薛回,“你去跟她一起挖。”
葛琅领命而去,薛回却不情不愿的,听老人家说掘人家坟要损阴德,他要是因为干了这活以后娶不上媳妇怎么办?
只是片刻踟蹰的功夫,就见主子轻飘飘睨来一眼:“怎么?等着我亲自动手不成?”要多不近人情有多不近人情。
那头谷长宁已经笑眯眯地把樱桃之前用的铲子递到他面前了,薛回一看噎得半天没说出话,那小铲子大约只比吃饭的碗大那么一圈,怪不得她们这点土也能挖一天呢。
在薛回开始吭哧吭哧干活时,谷长宁走到晕倒的虞向彤身边,从草丛里捡起一幅散开的画卷,上面用深浅不同的墨色晕染了一片缥缈的雾气,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她举起来左右查看了下,下定论:“躲起来了。”
看来她护身符的威力不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