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万里长为客。
言下之意他们同是天涯漂泊的有缘人。
庄理信了傍晚听到的那句”就是这样追到你大姑的”,他好会哄人。
但也想到不辞万里中有个万字,她没敢问当初”就是这样追到你太太的”,因为话出口就有了歧义,像是她多希望他有意。
“叶先生也是异乡人?”庄理换了一个聪明的方式接腔。
不过叶辞顿了下,好似像在观察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像她这样的女孩应该知晓问题的答案才对。
“北京人。”他眼底尚留有笑意。
庄理大脑形成神经反应了似的,下意识搜索北京叶姓的富豪,可是汪洋如海,没结果。
她面上先呈现欣然之色,说:“我也是北京来的。”
“哦是吗?”叶辞这声“哦”很轻,而句尾上挑,漫不经心中似乎稍带几分意外之喜。
其实他都知道。
庄理坦诚,“本科在那边念的。”
“学什么的?”
庄理说本科学金融,过来攻读财会。又说不想进银行,换方向是为了找工作。
到底是不想进还是没背景进不了大行,叶辞没拆穿。
“和阿让是同学?”
家族人多庞杂,对侄子的学业不了解也很正常。她说:“比他大两届,我念书早。”
问女孩子总是不礼貌的,他没有往下说。
这一会儿功夫,商务车穿过安静的住宅区,来到熙熙攘攘的街头。
车里安静片刻,叶辞说:“你去哪儿来着?”
像是终于想起来了,他缓缓地再度看向她,手点额角,露出略带歉意的笑。
艳色霓虹透过窗玻璃在他眉眼间流动,掠过他高挺的鼻梁。她看见他的唇翕张。
“小庄,你吃了没,我请你吃馄饨?”
来港有半年,馄饨俨然是个世纪的词汇了,庄理愣了半秒,说:“谢谢您的好意,不必麻烦了,我就在前面地铁口下车就好。这里离住处很近的。”
“你不住学校?”
“……嗯。”庄理说,“都一样,学校提供的公寓至少也是两人间,不方便。”
意识到这话不对,又忙找补,“我在做part-time。”(兼职)
叶辞忽然说:“你又怎知我是好意?”
庄理怔怔然。
“一个人吃饭太闷,是让你把时间借给我。”
庄理抬眸看他,“当作车费?”
叶辞笑了,“被人当顺风车还是头一遭。”
庄理习惯了看人脸色、听人话中深意,当即感到心惊。不管他是哪家的叶公子,都是她得罪不起的。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庄理。”
被叫到的人屏息。
叶辞仍以那漫不经心的语调,“谁教你胡乱道歉的?”
“我就是……”
“车么不能乱坐,话也不能胡说,你觉得呢?”
庄理哑然,片刻后应声,“您说得是。”
叶辞同司机讲话,去湾仔吃馄饨。
庄理陷在柔软的座椅里,一整个世界眩晕。
*
跟着车在大道背道里绕,两人无话。车缓缓停在昏暗的筒子楼下,门市亮着白炽灯光,沿街散步摊位,一应破旧颓败。
庄理没想到是这样市井的地方,像万克让说的去吃面,就是高级餐厅一碗几百上千港币的海鲜面。她以为叶公子的馄饨也一样。
叶辞差司机去摊位前买,想起来问庄理,“你吃鲜肉还是虾仁儿陷?”
“我可以要红油的么?”
“挺好,姑娘还能吃辣。”叶辞彻底说起北京话,示意司机师傅照办。
“一碗十个,二两,能吃么?”
回答他的是轻微的咕噜声,从她肚子里发出来的。她咬住唇别过脸去。
她一晚上没吃什么,保持仪态光听人说话了,然后喝了50ml四十度的酒,后劲上来,空空的胃开始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