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每年都要向朝廷推荐品学兼优的监生和贡生,由吏部分配职务,但通常品阶不高,很多学子志存高远,会选择参加科举。
晋王世子是率性堂的老生,迟迟无法结业,愁坏了晋王夫妇。
这日,出狱不久的晋王来到彝伦堂,想跟闻晏探讨儿子的仕途。
既是来求人的,自然不能像往日那般高高在上,而且如今的闻晏,再不是无权无势的寒门之子,他手握北镇抚司指挥权,深得帝王器重。
晋王站在彝伦堂门外,磨磨牙,叩了两下门。
一名监丞拉开门,笑道:“祭酒大人恭候王爷多时了。”
一听这话,晋王心里微微得意,即便闻晏是新贵又能怎样,还不是皇家的奴才。
进了门,瞧见伏案处理公牍的闻晏,立马换上笑脸,拱手道:“祭酒别来无恙啊。”
闻晏礼节性起身,淡淡道:“晋王殿下。”
见闻晏面上没有一丝笑容,晋王心里不舒坦,面上保持大度的笑。
“祭酒不愧是新贵中最拔尖的,自从你接手了北镇抚司,犯人们就跟老鼠看见猫一样,战战兢兢,再不敢说诨话吓唬人。”
晋王在诏狱中呆了一段时日,恨得咬牙切齿,本想出狱后去皇帝那里诉苦水,结果皇帝根本不见他。
晋王最近魂不守舍,生怕在皇帝那里失宠。
一朝落魄才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
晋王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里越发不平衡,但今儿是来求人的,只能放低身段。
“想必祭酒也知道,本王今日到此的目的。”
闻晏撩他一眼,“本官不知。”
“......”晋王心里骂咧咧,“不就是为了本王那个不成器的世子么,祭酒能否帮忙跟周尚书说说,给世子安排一个好一些的历练机会。”
闻晏放下手中狼毫,左手肘抵在桌面上,“王爷觉得世子该去哪里历练?”
晋王勾唇,“当数东宫詹事府,哪怕给太子做伴读也是好的。”
闻晏淡淡道:“那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怎会大材小用?为储君效命,是他的分内事。”
“王爷的想法,世子知晓吗?”
晋王摆摆手,“不用管他怎么想。”
闻晏似乎也勾了一下唇,并不明显,“世子顽劣,去了詹事府只怕会给王爷招惹事端,不如与其他监生一起去六部历练。”
晋王暗自磨牙:一番婉拒的话说得冠冕堂皇,还顺带着挖苦他儿子,真是虚伪之人!
狂妄小辈!
奈何,自己现在动不了他。
跟闻晏周旋了一个时辰,晋王讪讪离开,吃了瘪,一肚子火,回府后,拿侍妾出气。
翌日一早,晋王衣冠楚楚去往宫里,既然闻晏这里讲不通,只好去求太后。
被折磨的侍妾哭的嗓子发干,坐在床上狠狠瞪着手臂上的伤痕。
丫鬟进来收拾屋子时,小声道:“听说昨儿王爷在祭酒那里吃了亏,才折磨姑娘的,姑娘别往心里去。”
孙轻罗不语,心里恨极,觉得自己所有的不幸全部来自林宝绒,若不是林宝绒设苦肉计逼走她们母女,她怎会委身于晋王这种人渣!
若不是林宝绒的未婚夫惹了晋王,晋王怎会折磨她!
孙轻罗抓着锦被,呵呵低笑。
*
林衡放旬假回府,林宝绒让厨役做了林衡最爱吃的糖醋小排,姐弟俩坐在一起,时不时冲对方笑。
林宝绒能感受到,林衡只有在她身边才是无忧无虑的,这让她既欣慰又彷徨,富贵人家的嫡子十三岁便能行弱冠礼,她的弟弟很快就要像一个大人那样承受压力和风雨,可林衡心智还不成熟,即便比上一世多了笑容,也只是对她一人而已。
她自责又纠结,若是一直陪在他身边,他永远长不大,若是放手任他翱翔,又怕他承受不住摔落的疼痛。
而且,她要嫁人了,更没充裕的时间来陪伴他。
用膳后,林宝绒回到屋子里,拿出手札本子书写着什么。
林衡在庭院里踱步。
前几天他瞧见闻晏和六率的将领切磋拳脚,在他眼里,就好比书生和修罗在打架,可闻晏的武艺丝毫不逊色于将领。
将领虎虎生威,闻晏矫如白鹤。
有那么一瞬间,林衡忽然意识到学武的重要性,若有武艺傍身,怎会被同窗欺负。
这次荀假,他是下了决心想要习武的,府中刚好有武师,他将人传来,开始有模有样学起来。
傍晚,林修意回府,得知儿子练武后,皱起眉,“弱不禁风的,还练武?”
林宝绒:“就当强身健体,没什么不好的。”
“别人家的公子回府会向长辈们讨教学问,你看看他,像什么样子。”
林修意捏会儿眉,又按揉着太阳穴,近些日子一直在统计各地的冬作物产量,身子委实疲乏。
管家进屋,“老爷,小姐,菜饭已备好。”
林修意拉着女儿起身,出了屋子,见林衡竟在院子里蹲马步。
林修意来了火气,走过去,“不用功读书,整日扯些没用的,蹲马步能蹲出武状元啊?”
林衡淡漠地收回脚,“这次旬考,我考了第一。”
林修意:“......那怎么不说?”
“又不是大考,有什么可说的。”
林修意心里高兴,面上不显,捋捋胡子,“你啊,就是在吹牛皮。”
考了第一,不但得不到父亲的赞赏,还被挖苦,林衡觉得委屈,不自觉拔高嗓音:“我没有!”
“喊什么喊,长能耐了?”林修意瞪眼,“你在学堂也是这么跟夫子讲话的?”
“我不是!”
“闭嘴。”
“凭什么让我闭嘴?”
林宝绒上来劝说,被林修意拂开,指着儿子鼻子,“你再吼一个,老子打断你的腿!”
林衡气得攥紧拳头,像个发怒的小兽,紧紧盯着父亲。
林修意哼笑,“小兔崽子,别以为你闭嘴了,老子就不打你,你给老子等着。”
说完转身回屋,嚷嚷着去拿戒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