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华容压根不知道孟瑶就在殿外,依然将自己心中的考虑说了出来。
“若这是殿下的姬妾,又或是这东宫中其他任何一个宫婢怀上了殿下的孩子,微臣此刻都会真诚的对殿下道一声恭喜。唯独只有这瑶姬,她怀了殿下您的孩子,微臣非但不会对您道恭喜,还要劝您,这孩子不能留。”
“瑶姬的身份,殿下早先便已尽知,乃是信王府的家养杀手,手中犯有数条人命。她入东宫,意图对您不利,这个您也是知道的。那根簪尾曾抹了碧落黄泉奇毒的那根簪子想必您还留着。殿下,这样一个听命于信王,随时都会伤及您性命的杀手,她怀的孩子如何能留得?请您即刻命御医赐下坠胎药。”
说完,卓华容俯身跪伏了下去。
两个人虽为君臣,但卓华容甚少对李承策行大礼。现在他却这般,可见确实是动了真劝谏的心思。
但是李承策却怒不可遏。
“住口!瑶姬腹中的孩子,孤必须保下!”
“再有,孤曾同你说过,瑶姬既入孤东宫,她的主子就再也不是李承霄,只有孤一个人。瑶姬她,是孤的人!”
卓华容顿了一顿,抬头看着处在暴怒中的李承策,眼中竟有几分同情。
“这话殿下确实早先就同我说过,但微臣早先也劝过殿下,瑶姬确有美色,您即便宠爱她,但万不可迷恋。但是现在,难道您自己没有察觉到,您已经迷恋上她了?”
“您自监国以来,每次早朝,风雨无阻,从未迟到过哪怕一刻钟,但是今日早朝,您整整迟到了半个时辰。听闻您昨晚还歇在瑶姬的房中?瑶姬现如今的身份依然只是个宫婢,您贵为太子,怎么在一宫婢的房中留宿?”
“刚刚您不过是得知瑶姬有孕,便令重赏整个东宫。得知她腹中胎儿可能不保,您怒不可遏。殿下,微臣自小跟随在您身边,从未见有任何一个人能如此影响到您的情绪,难道这还不叫迷恋?”
“再有,殿下您说不论瑶姬此前是何身份,也不论她此前的主人是谁,只要她入了东宫,她就只有你一个主子。殿下,您手中也有影卫,难道您不知道,您的任何一个影卫,到死心中也只有您这一个主人?若您遣影卫出任务,让他潜藏在他人身边为细作,难道他就当真会将那人当成自己的新主子,心中再无您这个主子?”
李承策沉默不语,右手无力的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慢慢的坐了下去。
他心中其实很明白卓华容说的每一个字都有道理,只是......
“瑶姬并非如此所说的那般只是个冷血杀手。据孤这数月观察下来,她为人十分良善,也无很深的城府,活的十分的率性通透。”
竭力的想要为孟瑶开脱,说服卓华容相信孟瑶现在是个好人,早就已经不是信王府的那个家养杀手,李承策向来从容平和的语气罕见的带上了几分急切。
“自上次遇刺之后,孤便一直遣了影卫暗中监视她,每日对孤禀告她的行踪,她见过的人,以及与人说过所有话。并未发现她有一次向李承霄传递过信息,也并未发现她主动接触过另一名信王府的细作。便是李承霄用来控制她的蛊毒,她也极力的想要解除。她心中是想要脱离李承霄的掌控的。”
“所以您就将碧月莲给她,也借故要了李承霄的血,让月见在旁相帮,只为让她解除体内的蛊毒?”
卓华容抬头看他,眼中的同情更加深了两分。
“可是殿下,您有没有想过,哪一个家养杀手不是从小就开始培养?她们所会的东西只怕是连你我二人都想象不到的。特别是身为一名姿容出众的女杀手,这姿容原就是利器。不然您以为瑶姬以往所杀的那些人都是如何死的?她在他们面前,想必也如现如今在您面前一般......”
“住口!”
只是他一语未了,却被李承策严声打断。
卓华容只得将余下的话咽了下去。随后他再次俯身下去,额头贴地,“殿下,您可还记得您小时候曾同微臣说过的话?若他日你为君,必定要做一个明君。但现在您已经被那个瑶姬牵制住了心智,若她这次将腹中的孩子安全无虞的生下来,依照您现在对她的偏宠,往后小殿下的身份岂不尴尬?
“难道您忘了,姑母原是中宫皇后,您乃皇后唯一嫡子,理应生下来便是储君。却因着换上偏宠信王,迟迟未立储君,姑母因此一直郁郁寡欢,才年过四十便驾鹤西去。难道您忍心小殿下和太子妃以后也如此?”
“再者,瑶姬的身后乃是信王。若让她将腹中的这个孩子生下,若是位郡主便罢了,若是位小殿下,他日等殿下您登基为帝,信王势必会一力扶持瑶姬所生的小殿下登上储君之位。但宋丞相为官多年,门生故吏遍朝野,他们两相争斗,殿下,这朝堂如何还能安稳?正是因为这些缘故,所以纵然知道殿下会发怒,但微臣也只能以死劝谏,瑶姬这腹中的胎儿留不得。请殿下即刻赐下堕胎药。”
说着,卓华容磕头不止。砰砰砰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尤为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