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瑶倚着槅扇门而坐,虽然心中寒冷似冰,但唇角却依然带笑。
“殿下,卓世子,”
她甚至话语中都带了浅淡的笑意,“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两个说话。”
李承策和卓华容原也都是很谨慎的人,只不过刚刚两个人都以为殿外有内监侍卫把守,又一个心情忽然大起大落,一个过于震惊,所以才并没有察觉到孟瑶一直站在殿外。
至于孟瑶,原还是站着的,但后来当她听到去母留子这四个字时,身子晃了一晃,不慎撞到身后的槅扇门,这才发出砰的一声轻响,立时就让李承策和卓华容察觉到了。
她原是想要立刻转身就走的,但无奈此时才察觉到自己全身酸软无力。不说走,竟是连走都难,后背顺着槅扇门就慢慢的滑到了地上。
不过现在看到李承策,她也不知道自己忽然哪里来的力气,手撑着地面,扶着槅扇门就慢慢的站了起来。
站直身体之后,她甚至还对李承策和卓华容两个人点了点头,微微的笑着:“你们两个继续聊,我先走了。”
转身抬脚,顺着长廊就往东配殿的方向走。
“瑶姬。”
李承策忙唤她,又急忙跟上。
孟瑶却恍若未闻,脚下的速度更快了。
但神思到底恍惚,胸中气血翻涌,只是一直在机械的迈着脚步。最后一个不留意,左脚绊到了右腿,整个人失了重心,往前就扑了下去。
多亏李承策及时赶到,立刻接住她的身子,将她牢牢的抱在怀中。
一面急切的唤她:“瑶姬。”
孟瑶牙关紧咬,只不做声。目光空洞,虽然看着他,但他的身影并未印入她眼眸之中。
李承策看到她这个样子,怎么还会不知道根由?
便轻声的问她:“你刚刚,什么时候来的?”
又听到了多少他和卓华容之间的对话?
孟瑶听到他问这句话,整个人才仿似渐渐的回神。看着他的目光渐渐的有了些许正常人该有的光彩。
“啊,这个么,”她唇角微扬,面上带笑,“也没有很久。就卓世子说瑶姬腹中的这个孩子留不得的时候吧。”
那就是全都听到了?
李承策心中一沉。急忙说道:“瑶姬,你听孤解释......”
“殿下,”孟瑶却开口打断了他。然后对上他焦急的目光,她甚至还微微的歪了歪头,语气十分轻快的说道:“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我腹中的这个孩子,只怕是真的要保不了了。”
李承策先是一怔,随后他慢慢的低头。
暮春之时衣衫原就单薄,今日孟瑶穿的又是一件茶白色的纱裙,所以李承策只一眼,便看到她这纱裙上泅开的大片血迹......
自小到大,李承策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这猩红色是这般的刺目又刺心。
忙转过头对站在旁侧也已经震惊了的卓华容喝道:“快传御医。”
说着,他打横将孟瑶抱起,快步的就往自己的寝殿走。
一边走,他还一边低头安抚孟瑶:“瑶姬,没事的。你放心,你和孩子肯定都会没事的。”
孟瑶只微微的笑着,不说话。
一颗心却如坠冰窟。
我这两辈子从未喜欢过任何男人,你是我第一个为之心动的。我甚至刚刚还在想着,或许因着这段日子你待我的好,位份的事我还可以再考虑考虑。
但是我没有想到,我在你心里,原来不过是个能为你诞下子嗣的生育机器而已。你甚至还想过要留子去母。
可叹可怜自己到底还是过于天真,相信了你以往对我说过的那些情话,以为你也有几分真心待我。
却到底只是我自己的一片痴心妄想而已。
*
孟瑶仰卧在床上,殿中跪了一地的御医。
卓华容虽精通药理,但于在这妇人妊娠之事上却不十分在行,所以现在给孟瑶诊脉的是王医正。
李承策坐在床沿上,看着孟瑶身下被鲜血泅湿的床褥,只觉触目惊心。
而且,床褥被泅湿的面积依然在不停的增大,也就是说,孟瑶现在依然血流不止......
他心中狠狠作痛。忙伸手握了孟瑶的另一只手,牢牢的攥在自己的掌心里面。
素日温软的手,此刻却如同隆冬时节的冰块一般,并无半点暖意。
再看孟瑶。面上并无半点伤心或是愤怒之色,反倒依然如先前那般,微微的带着笑意。
李承策也不知为何,心中陡然一阵惊慌。
忙更紧的握住了她的手:“瑶姬,你会没事的。有孤在,你肯定会没事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宽慰孟瑶,还是在宽慰他自己。
孟瑶不说话,目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