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子延是被早餐的香味弄醒的,又或者是被一只可爱的手指。她用指甲刮他的脸、下巴,极其幼稚。她的呼吸轻轻的,落在他的脸上,唇上。
他嘴角都有笑意了,但他故意不睁开眼睛,他甚至故意皱了皱眉,装作很厌烦。但这持续的时间极短,他睁开眼,眼里有笑意,也有佯装的怒气。她的脸离得很近,她在笑,而她狡黠的眼睛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下一个瞬间,他搂住了她的纤腰,她装模作样“whoops”了一声,再下一秒,她被他翻了个身,沉沉压住。
晨间性-爱由此开始,结束的时候,朋羊主动热情做的早餐无疑凉了。
喻子延去淋浴的功夫,朋羊穿着喻子延的长袖T恤在开放厨房重新热黄油煎蛋。她手机里在放歌,一些她喜欢的rapper的,她嘴里跟着哼,但有些歌词记不太清,就会蒙混过去。她的腰臀和一双长腿都在跟着动。
喻子延淋完浴出来,见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他缓缓走过去,她听到声音,拿着锅铲,一边回头一边笑着跟他说:“咦,你怎么穿着运动裤……”他不仅穿的是运动裤,他连上衣都没穿。
喻子延抱住了她的腰,含住她的耳朵,“我今天不是非工作不可。”
朋羊喜欢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或者洗发水的香味。她回转头,亲他的脸,“我下午有个采访,晚上的飞机,噢我昨晚告诉你了……”
喻子延没说话,他的手在动,他的眼睛示意她的锅。
朋羊抱怨了声“shit”,她这一声出来,喻子延也松开了她。她听到他轻轻笑了一声。
“谢谢。”
她又听到他说。
朋羊把两人的早餐端到玻璃桌上,喻子延也穿好上衣出来了。
她关了手机的歌,在玻璃桌前坐下,他把烤好的吐司拿了过来,又给两人倒了咖啡和橙汁,然后他也坐了下来。
他冰箱里其实没什么东西,鸡蛋、牛奶、啤酒、水果、沙拉、黄油,好像就这些。
喻子延吃了一口朋羊做的黄油煎蛋。
朋羊很期待地看着他。
喻子延慢慢吃完,闭着嘴唇朝她笑了笑。
“你怎么不说话?”朋羊急了。
“你想让我说什么?”
“好吃吗?”
喻子延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但他很礼貌地说:“我很感谢你的尝试。”
朋羊算是见识到了喻子延的“好家教”。
“我吃过了,我比你做的好。”朋羊不服气道。
“OK,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认为的话,我同意你。”喻子延完全不反驳,也不是在讽刺。
朋羊拿着烤好的吐司,抹着低脂黄油,她在琢磨怎么再“报复”回去。
“我很感谢你,我很喜欢,这是真的,我不介意每天吃。”他忽然有点认真地说,“但我们都可以再提高。”
朋羊抬起头,看着喻子延,他又吃了一口,还是慢吞吞的。他是真的觉得一般般。他也是真的认为他们俩做饭都是半斤八两。
他看向她,很温柔的目光,但他的目光还会在她的脖子、胸口逡巡。
朋羊耸动肩头,“好吧,我承认我很久没做饭了,有点生疏。不用谢。”
“很久是多久?”喻子延喝了口橙汁问。
朋羊仔细想了想,“一年?我不记得了。”
她跟皮埃尔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做过饭,也没想过要做,皮埃尔提过一次,她是打算什么时候“露一手”,但也忘了,再后来当然就没机会了。她在LA几乎没用过厨房,她有厨师和营养师搭配她的日常饮食。之外的,琳达还跟她住一起时,偶尔会做。而如果她办什么派对,也会有琳达帮她搞定食物这块的采购和供应。她想着,她出名以后,好像没操心过任何生活上的琐碎。从另一面来说,也失去了一点乐趣。
“今天为什么想做?”
“我上次说了啊。”
喻子延吃着吐司,看着柔和的阳光里,她肩头的黑色发丝,她笑着的眼睛。
有些话在他嘴边,但转瞬即逝。
“你那个朋友,最近很少出现在你身边。”喻子延选择说的是这个。
朋羊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牛大王。“嗯,他在中国,他也有他自己的工作,事业。”
喻子延点了下头。“在新女王公园球场时,我不是针对他个人,OK,或许有一点,但我主要认为你不应该……”
“你不应该跟我说我不应该怎么样。”朋羊打断他。
喻子延嘴角弯了弯。“瞧,这才是你,你有能力直接让别人闭嘴。”
朋羊知道喻子延是什么意思。李青那时多少也表达过一点这个意思。
过去半年,她想过这个问题。
随着她社交圈的扩大,随着她出席各种活动的增多,随着她主动社交能力的增强,她的确没有那么“需要”,尤其“不能需要”牛大王了。但那在她成名之前,包括成名之初,是保护她自己的一个方式。牛大王也知道这个。她不是在“利用”他,就像他不是在“抱大腿”一样。但不管怎么样,随着事情发展的变化,她不可能再像一年前那样跟牛大王相处,或者一致对外。牛大王同样意识到了,所以他从她的巡演结束后,把时间更多的向他自己的事业转移。
喻子延注意到这一点,也很有意思。
“你有觉得被冒犯吗?”朋羊好奇地问。他脸上有点笑,他显然没生气。
“你可以这么跟我说话。从你的角度,你没错。”
朋羊一下笑了。“但我伤害了你的……就像在纽约我伤害了你的……”
“我没那么容易被伤害。我说过,在我这里,你有特权和优先权。”
那天晚上,他说:【我会这样写,这位客人比月色撩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可原谅的。】
朋羊又吃了口煎蛋。她承认做的有点老。她都不想吃了,她瞟了一眼喻子延的盘子,他不知不觉快吃完了。
优先权,她想着。她可以做很多理解,她可能会很嫉妒,但她应该控制她的嫉妒。就像她应该控制告诉他,她很想念他一样。而且,说出来显得她很虚情假意,毕竟她跟乔在一起时也很快乐。
她选择了说别的。“我最近在看一本书,《Citizen》,你看过吗?”
“有一年在飞机上翻过。在了解黑美国的那一面?”
“嗯,白美国不是美国。对了,很有意思,我碰到不少美国人总认为中国人活在谎言与恐惧之中,我也认识一些中国人认为美国人活在谎言与恐惧之中。”
“认知和接受信息偏差,更重要的是,多数人只能看到他们想看到的。……你真的要跟我聊政治?”
“你不喜欢吗?”朋羊偷笑着问。
“我不介意。”
“你给哪个党投票?”
“不告诉你。”喻子延含笑道。
朋羊可没预料到这个答案。她眯了眯眼睛,“你是认真的?”
“不,我认为你知道。”
朋羊点点头。她没有再谈政治,她说:“我最近演戏了。”
喻子延吃完了一片吐司和盘中所有的煎蛋。他拿纸巾擦了擦嘴,喝了口咖啡,然后他说,“我看到了。”他又缓缓道,“他知道我们。”
喻子延用的是肯定句。朋羊迟疑了很短的时间,随后看着喻子延道,“我跟他没有什么。”她似乎总在说这句话,每每涉及到她和喻子翔。
喻子延看着朋羊的眼睛。她没有在撒谎。
“我更关心你和我。”喻子延又喝了口咖啡,“英国也不是白人英国。”他说。
“我知道,我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五年。尤其伦敦是多元化的。”
“你英语最后一年提高很多。”
“所以你知道我努力了?你是不是打算嘲笑我在Tinder聊天里的语法错误。”
“语法错误?”喻子延回忆着,“没有,主要是不地道。能看出来不是英语母语。但你现在很多歌词写的都很……诗意,而且有很多梗。”
“还是很难。”朋羊也吃完了,她擦过嘴,喝着咖啡。“我本科最后一年写了很多英文歌词,百分之九十都扔了。”
“你觉得哪里难?”
“学习标准英文不难,只要你付出足够的时间,有足够的重复量。但深刻理解英语文化,和了解英语文化的整个大面和细枝末节,非常难。不仅需要付出巨大的阅读量,看得够多,听得够多,见得够多,还要与不同的人进行深深浅浅的交流,这就考验你捕捉信息尤其重要信息的能力。噢你本身对语言的感觉如何……这是最本质的,属于天赋,没有就是没有。就像大部分人在自己的母语里并不具备写出好歌词的能力一样。”
“我有一个研究东亚语言的同学,他认为自己的中文永远不会有一个可能没有接受过大学教育的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地道,但他同样认为,他偶尔能说出和写出,比一个中文系教授更具有文学性的东西。”
“我不怀疑。你中文就很好。”
“但如果你跟我说一个掺杂你们童年记忆的笑话,我可能就不懂。”
“我想表达的也是这个观点。你会几种语言?我只会中英文,我在考虑学第三种语言。”
“意大利语?”喻子延的脸上出现了有点调皮的笑容。
朋羊愣了愣,马上笑了。“你怎么突然变成《太阳报》的记者了?”
“上次在这里,你还说你讨厌他,你大概没想到他对你的感觉恰恰相反。”
“你真的很关注我。”
“《诺丁山》式恋情,我有什么办法?”喻子延自我调侃着。
“我们的故事如果真的拍成电影,比《诺丁山》drama多了,而且……”
“情-色多了。”喻子延接道,看着她的胸口,她里面什么都没穿。
朋羊咬了咬嘴唇,“是。”她红了脸,看着这张玻璃桌。“我不认识那个意大利人。”她说,“我也不想认识。”
“不是越多越好?”
“不,很多事都不是越多越好。”朋羊摇着头。“但你好像一开始就认为我对他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