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骋趁机逃跑,贴着狭窄过道边沿蹭出去,不敢碰到苏鹤亭一点儿。他手里茶壶抖得“哐啷”响,人已经冲到隔板边。东方拉开隔板,把俞骋拽了进去,再“嘭”地关上,动作一气呵成。
苏鹤亭:“……”
我是什么危险分子吗???
此时车门车窗尽数关闭,雨声都变得闷闷。隔板隔音效果不错,苏鹤亭只能听见那头四个人在嘀嘀咕咕,却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讲什么。
“你队员挺害羞,”苏鹤亭说,“没聊几句就脸红。”
检查员似是很困,回答慢条斯理:“第一次见你,放不开。”
苏鹤亭敷衍地“哦”了一声,好像信了。他心里有根秒针,一直在摆动。就这样听了会儿雨声,苏鹤亭算算时间,距离他进惩罚区已经过了差不多四个小时。
“问个问题,”他说,“这里几点天亮?”
因为手铐,两个人手挨得很近,彼此温度就在咫尺,随便动一动就能碰到。
“不确定,”检查员眼眸快合上了,“如果太监判定屠杀时刻没结束,天就会继续黑下去。”
苏鹤亭脑袋里回响起机械太监声音,枯燥乏味。他继续问:“判定标准是什么?”
检查员说:“死亡数量。”
日落以后,必须有东西死。就算不是人,也得是神魔。神魔可以抵消人命,夜行游女是一换五,毕方是一换三十。每晚死亡数量随机而定,如果额度没有达标,太监就不会亮起红灯,神魔会不断涌现。
这就是太监所说“神魔通行”。
苏鹤亭脱口而出:“什么狗屁规定?”
他们今晚杀了四只毕方,天却没有亮意思,连雨势都没有变小。
两个人正说着,车内灯“刺啦”地闪了一下。
检查员睁开眼,眼底清明一片。似是觉察到什么,苏鹤亭也没有再讲话。两个人并肩坐着,约摸半分钟以后,车内灯突然灭了。
没有任何声响,灯就那么灭了,像是被人轻轻吹了口气。
苏鹤亭屏气凝神,不想错过任何声音。紧接着,他听到金属擦地声音。这声音很像夜行游女,可是苏鹤亭猫耳抖了一下,又觉得不像。
夜行游女是走动,这声音是跑动,仿佛有着一双轻便、灵敏腿,移动速度特别快。车身骤然晃了晃,那东西竟然在苏鹤亭思索间跃了上来。
苏鹤亭缓缓挪了下腿,方便起跳。但是他一动,就碰到了检查员腿。车内漆黑一片,他一转头,就差点跟检查员撞到一起。
——嘘。
检查员反手扣住了苏鹤亭后脑勺,不许他乱动。
隔板那头四个人极其安静,安静似乎是他们在这里必备生存技能。大家都在等待,好像还没有琢磨透头顶上东西是什么。
隔板这头两个人面对面,苏鹤亭能感觉到检查员呼吸。他想说能换个姿势吗,这姿势真他妈奇怪,仿佛下一秒就要接吻。
检查员像是知道猫在想什么,微错开脸。
“长官。”有个声音忽然响起,很磁性,端正得像是播音腔。
“是——”隔板那头俞骋被堵住了嘴。
冷雨拍打着窗户,这东西拍打着车顶。它听见了俞骋那声回答,忽地趴下来,把脸贴在车顶,又叫了一声:“长官。”
这次声音紧贴在头顶。
“我好冷,长官,你能给我开门吗?
“我是016。
“你派我们去调查祝融,我回来了。”
车内一片死寂。
苏鹤亭转动眼珠,看到检查员不变冰块脸。他用眼神发问。
——你熟人?
检查员没有回答。
“祝融是个神。
“它火从天边来,淹没了我们全队。
“大家都被烧成了炭,只有我,我记得长官嘱托。
“我待在雨里,被祝融战车碾过。那车轮好不巧地压在我胸口,我无法挣脱。可是火还在烧,长官,我喘不上气。”
“刺——”
车顶传来一声刮声,尖利爪子正在抓挠。顶部铁屑乱飞,竟然真给它刮出凹痕。然而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它重量正在增加。
“为了回来复命,我割掉了自己头。”
车顶不消片刻就被压变形了,内部空间迅速缩小,几乎要压到苏鹤亭头顶了。随着那重量不断增加,车门都发出可怖承重声。
“是厌光①,”检查员一声令下,“下车!”
隔板应声断掉,车顶轰然压下来!
手铐当即分解,霎时间变作熟悉盾牌,卡在空隙间,顶住了车顶。
“长官。”
那东西叫唤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