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筷子的手继续用力,赵独禹隐忍着低声道:“你话好多。”
说罢,就像泄愤似的,用勺子把自己碗里的香菇都挖出来扔进对面已经消耗了大半的面条碗里。
吴晚西撅着嘴,“是你每次都让我问问题,问你又嫌烦。”
她错了,这男人的脾气根本就没有变。
还是经常莫名其妙的生气。
气氛陡然低迷,只有餐具和瓷碗碰撞的声音,一大海碗面条全都下肚,吴晚西满足地打了个嗝。
然后主动起身去洗碗。
毕竟吃人嘴短,不能再让人家干活了。
她独自生活久了,常常都是便利店解决三餐,厨艺生疏,做家务也是笨手笨脚,好不容易把锅碗瓢盆洗干净,回头时发现沙发上还坐着个人影。
正低头把玩着手机,半点没有离开的意思。
吃完才想起后悔,吴晚西擦了擦手指的水渍,磨蹭着走过去,“我收拾好了。”
“嗯,棒。”
给了个不走心的称赞,赵独禹继续浏览新收的文件,顺便拍了拍旁边,“你也歇会儿,我先把这些东西看完,比较急。”
德源的文件估计都是分分钟几千万吧,吴晚西再傻也知道分寸,老老实实坐到了沙发另外一边,也拿着剧本开始看。
悄无声息的,再回神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她打了个哈欠,往旁边瞧。
才意识到赵独禹居然坐着睡着了。
大企业的工作很劳累吧,他又是个完美主义,为了达到目标能熬好几个大夜,高中时参加各种物理竞赛,赵独禹都是在学校实验室早出晚归的那个。
老街尽头的路灯下,凌晨五点多,都是他背单词的影子。
吴晚西觉得自己很傻,这么努力优秀的人,怎么可能混不好?居然还给他送钱,真是太丢人了。
她叹了口气,把空调温度调高了点,又拿了个薄毯给他盖上。
手指蹭过他的领口。
男人忽然抬手捉住她,眼睛依旧闭着,睫毛投下小伞似的阴影,声音低沉又有些含糊,“我再睡会儿。”
语气亲昵熟悉,仿佛她们两个中间并没有隔着六年。
蓦然,吴晚西鼻尖发酸,脑海中闪过许多片段,十八岁最好的日子,全都与眼前的男人有关。
可她太害怕了。
当初离开星城,她努力了很多个日夜,去学会面对没有赵独禹的生活,那是她人生中的低谷,也终于品尝到和心爱的少年分开是多么撕心裂肺。
所以她害怕旧事重演,害怕相逢总会伴随着离别,害怕赵独禹发现她依然很笨后会讨厌她。
抽开手,吴晚西垂着眼眸,“嗯,睡吧。”
-
赵独禹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他再睁开眼睛,竟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与惬意。
没有噩梦也没有那张触不可及的脸。
只有入目的那个背影。
他捏了捏眉心,最近公司事务多,几个子品牌都有新品大动作,要不是为了她,今晚根本就不会回来。
听到声音,吴晚西站在冰箱前回头:“醒了?”
“嗯,”赵独禹应着,见她在里面翻翻找找,便起身过去,“找什么?”
吴晚西苦恼地盯着满当当的冰箱,“我刚才分明看见你买了酸奶呀,怎么不在这儿?”
随即身旁便伸出来一只胳膊,半环绕着她拉开冷藏箱,在最里面拿出一瓶黄桃味酸奶,“死脑筋。”
声音从她头顶流泻到耳朵里,纸墨香味越发浓厚。
吴晚西慌得一批,赶紧从他怀里钻了出来,欲盖弥彰地反拧了几下瓶口,心跳快要飞起来。
“反了,”赵独禹无可奈何,夺过瓶子打开,有些忧虑,“这些年你到底怎么过的?”
灌了一大口冰凉的酸奶,总是是平息了些热意。
吴晚西眼睛瞥着地上瓷砖,闷闷道:“得过且过呗,反正不会饿死。这都很晚了,你该回去了吧。”
果然逼得太紧就会下逐客令,赵独禹眼神一暗,只能妥协。
他从玄关拿起自己的车钥匙,离开前看了眼迫不及待送客的女孩。
终于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我为什么住在这,你真的不记得了?”
又是这个问题。
吴晚西实在是搜肠刮肚想不出答案,眼神越发迷茫,坦诚地点头:“我是真的不知道,要不然你给点提示?”
呵。
他就知道不该奢望,赵独禹嘴角自嘲地勾了勾。
“对,你什么都忘了,只有我什么都记得。”
看见他真的有些难过,吴晚西于心不忍,补充着说:“也不是啊,我也有记得些事情,比如给你送豆浆你说我无事献殷勤,还有给你写情书你说狗屁不通……”
反正都是他的不好。
赵独禹气极反笑,忽而靠近,嘴唇与她耳廓近在咫尺,轻声反问:“那你记不记得,二零一四年六月十八日下午三点四十二分,你偷偷亲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