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了蹙眉,在翻开的剧本上又划了一段字标出来,在旁边写上自己的理解。
他看不见,黑影依然站在他的身后。浓郁的黑雾包裹着他,将他全身都沾染上了属于“它”的气息。
就在刚才,恶灵难得一见地心软了。
“娇气。”它又重复道,声音里却没有一点儿不快,反倒像是有点亲昵地抱怨。
怀中的青年激动时,薄薄的皮肤会因为血液的快速流动而泛起一层莹润的淡粉的光,那双漂亮的眼睛会不自觉地变得微湿,脆弱中又带着一种无可言喻的坚韧。
它喜欢看对方露出这样的神色,但当它拥着对方,那具好看的身体在它怀里控制不住地微微战栗时,恶灵终究是放过了他。
但奇怪的是,它的占有欲依然感觉到了被满足——对方的气息都带着与它契合的甜蜜,以至于它愿意为此退步,并感觉到一种与以往不同的,喜悦。
“不过……下次可不会再这么轻易放过你了。”恶灵轻笑了一声,在他唇边轻轻一吻。
湿凉的、清浅的吻。若有似无的冷香转瞬即逝。
谈殊下意识地抬手碰了碰唇角,随即又好像想起来什么,蹙着眉打量了一眼四周。
……没有任何异样。谈殊心下微松,眉头却还是轻轻皱着,余光警惕地注意着四周。
黑影就这么看着小猫张着爪子佯装乖巧,随时等着挠它一爪子的样子,最后的一点儿不满足也终于被填满。
它亲昵地最后蹭了一下青年的脸颊,终于满意地离开。
谈殊紧绷着的神经随着它的离去下意识放松。片场的喧闹声传进耳朵里,给他带来了一种仍在人间的轻松感。
他抬起眸,看向片场。赴欲雪正从化妆间里出来。
对方又换了一身戏服,玄色的衣袍低调却不失华丽,衬着他刻意勾勒得越发深邃的眉眼,有一种俊美到几近惊艳的效果,连那双修长的手也仿佛泛着如玉的色泽。
谈殊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那双手上。
总觉得有点……奇怪的熟悉。
谈殊脑海中隐约划过了一丝灵感,但他掌握的线索太少,赴欲雪将手背到身后,他的思考也随之中断。
似乎是觉察到了他的视线,对方遥遥地朝他一笑。场记喊“开始”的声音闯入耳膜,赴欲雪转过头,走进了镜头中。
那种轻飘飘的微妙感又来了,谈殊神色微顿,最终还是收敛了思绪,坐在位置上仔细地看着赴欲雪的表演。
事实证明,王导能忍赴欲雪和他抬杠那么久是有原因的。
如果说谈殊所饰演的“明朝”算是剧中比较出彩的一个角色,那赴欲雪所饰演的“贺琛”毫无疑问就是最出彩的那一个。
这种出彩既是指角色本身的设定,却也指赴欲雪在拍摄中所贡献的极为出色的表演。
——他几乎是将自己融进了角色里,每一个动作与表情都精准地表现角色此时该有的状态。
奇异的魅力由此而来。
即使知道拍摄前都会清场,但谈殊还是有一瞬间的错觉,觉得整个片场其实都被赴欲雪的气势所掌控了,没有人敢忤逆他,自然也没有敢在他面前放肆。
而绝对的强势往往伴随着令人警惕的危险。
直到王导喊了一声“咔”,谈殊才从那种莫名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警惕。
“谈老师,下一场准备啦。”场务又过来通知道。
谈殊缓缓收回目光,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赴欲雪并没有从场上下来,这一场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手戏。
谈殊站起身,回忆着剧本上的内容,走了过去。
齐整的玄色黑袍与狼狈的银白轻甲相对而立,明朝身上还带着伤,脸色苍白得可怕,见到“贺琛”时,却还是像从前一样露出了一个疏朗的笑,单膝跪下:“参见太子殿下。”
——但,终究还是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贺琛眸色微深,走过去,弯腰将他扶起。
温热的手掌握住了手腕,明明隔着一层轻甲,谈殊却仿佛感觉到了对方掌心中的温度一样。
“明兄何须多礼。”
谈殊的意识只恍惚了一瞬就很快回过神来。他将手从对方的掌中抽离,笑道:“殿下,礼不可废。”
贺琛只觉得掌中一空,随即背过手,轻笑:“……也是。”
他退后了一步,脸色已恢复如常:“明兄一路奔波劳累,其余事先不急,孤已请示过父皇,允许明兄先回府休息,后日再入朝即可。”
脱离了一点儿对方气息笼罩的地方,谈殊——或者说明朝神色未变,低头拱手:“臣,谢过陛下、殿下。”
对方淡淡的视线又压了下来,说不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