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钟郴就像跟屁虫一样。
陪乔昳去了趟沃尔玛,给人提一半东西,最后又回到了楼道的家门外。
“谢谢,”乔昳钥匙也没掏,那分明是要送客的架势一目了然,“你可以回去了。”
李钟郴:“……”
乔昳淡然:“还有事?”
“太晚了,我怕没车回去。”
“现在才准备八点。”
“上海这晚高峰你也知道的,我不想被挤成肉饼。”
“你把车开走吧,我正好想换车了。”
“……”李钟郴不死心,为争取留下想方设法编理由,“我没带车钥匙,而且太久没开这辆车了,怕手生,这大晚上的也太危险了你就不担心我?”
乔昳忍不住想翻白眼,两手垂着:“那你想怎么样,还要我亲自给你送回去吗。”
那可不行。
李钟郴想,我的目的是留下来,压根就没打算走。
他就这么死皮赖脸地站着,近距离对乔昳说:“我饿了,咱们回屋里做顿番茄汤底火锅?这我刚学的,保证跟海底捞一个味儿。”
乔昳可不吃他这套,让他进屋就绝对赖着不走了:“那你自个儿做吧,慢慢吃,我收拾东西去别的地方给你腾位置。”
李钟郴听得急了。
他喘着粗气,将乔昳往门边的角落挤,两具身体不可避免会相撞,逼得距离仅一尺有余。
面对着面,彼此的呼吸都朝对方脸上喷,仿佛近一步就能吻上。
不尚通亮的楼道,仅他二人,刹那间,李钟郴险些忘了调整呼吸,他哽了一下,将唇移向乔昳耳边——
“我想问问,这一年多来你一次都没有想过我吗?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还在原地,始终念着你,梦到你醒来还想接着往下梦。”
乔昳偏了偏头,想要躲开。
可他的心脏砰砰狂跳,耳尖悄然红了透,甚至酥酥痒痒的,完全出卖了他那不耐烦的表情。
“……你说说呗,我想听,别什么都让我一个人说完,我挺害怕的,”李钟郴鼓足勇气,将脑袋往下抵,搁在乔昳的右边肩膀上,呼吸不稳,“我早已经做好你这辈子都打算留在美国的准备了,可你又回来了,你说,我到底该怎么想才是对的。”
他的语气实在太温柔了,温柔中夹杂着难以启齿的酸楚。
仿佛能瞬时化作一场季雨,银河泛滥,大雨滂沱,却如何也舍不得淋湿你。
“……”乔昳的心跟着一抽,眼中泛起水汽,逼不得已闭上眼,颤声答他,“你回去吧,咱俩这样没法接着往下谈。”
李钟郴逆着他的话:“谈什么?谈签约的事还是谈恋爱?你说得不明不白的,我真的不清楚。”
“李钟郴。”乔昳往后退了退,微微侧过脸。
那距离太近了,两人的唇几乎就是相互贴着,乔昳还不通时宜地伸出舌尖,舔了舔下唇,大概是紧张而做出的本能反应,却因下一瞬见到的画面而怔住:“你……”
李钟郴突然哭了,哭得毫无声息,泪水如注挂在他脸上,仿若被雨水打湿。
他不再是那个小男孩,戴着草帽,在沿海小镇带着乔昳漫天遍野地乱跑,对这个从国外来的漂亮男孩千般万般地照顾。
他也不再是那个对梦想充满了希冀的少年,还清欠债,破茧成蝶,盼着世界万物徐徐展开。
时间磨平了他的棱角,眼泪往下滑落的时候,他能做到表情如常,像个没事人一样。
李钟郴快二十四岁了。
乔昳想,可当年的初见,对方也不过才十五岁。
“你别这样,别哭了,”乔昳的心揪在了一起,却还是狠下心说,“以前都已经说得好好的,你现在……”
话音未落。
只因隔壁的门传来轻微声响,是锁被打开的声音——
邻居小哥冒出个脑袋。
对他俩的举动丝毫也不惊讶,面上还尤为惊喜:“李哥和小乔?!你们果然都回来了!太好了,可以再帮我照顾两天我女儿和——”
同时,那只橘猫英短妹妹从屋内跑出来,连带着还有只肥嘟嘟的伯曼猫。
“——她的新弟弟吗?”邻居小哥露出难为情的笑脸,却极好意思将两只猫咪往他俩家门口撵,跟那面上神情背道而驰。
乔昳:“……”
李钟郴抹掉脸上的泪:“哥你还住这儿呢,不是搬走了吗?”
邻居小哥“害”了一声,解释道:“在老家总是被催婚,实在受不了只能继续回城打工了,猫妹妹也习惯这个家,几个月前高价联系房东续租下来。我刚接到通知今晚得临时飞一趟珠海,正愁着没朋友把弟弟妹妹接过去呢。”
英短妹妹和伯曼弟弟扒拉着乔昳的裤脚。
他不免垂下脑袋,看着那两只猫咪,脸上的表情既不冷清也不动容,像是在仔细端详,这时耳边传来李钟郴大言不惭道:“几天都能帮你照顾好,放心吧。”
乔昳抬眸看李钟郴,心情复杂,邻居小哥已经敲定了:“那太感谢你和小乔了,唉你俩感情真好,刚说什么呢能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还有前几个月是去哪儿度蜜月了?差点以为你俩也搬走了。”
小哥能这么说,乔昳一点也不意外。
这兄弟属于不冲浪型玩家,压根不知道他俩是谁,以前李钟郴骗他“我和小乔在上海开网吧”都能信了。但很神奇的是,他对于同性间的恋情完完全全可以接受。
乔昳刚想说话,小猫又扒他扒得更厉害了。
“去了加利福尼亚州的旧金山,”李钟郴厚颜无耻道,“见小乔两个爸爸去了。”
见邻居小哥毫不怀疑,不仅恭喜他俩见了家长,还感兴趣问起了那边食物如何,乔昳算是彻底放弃了挣扎:“……”
约莫一小时后。
橘猫英短妹妹再次占领了别人家,带着个拖油瓶的弟弟,还有扬言会好好照顾她们的临时主人。
客厅顿然热闹了起来,李钟郴蹲着给两只猫咪喂食,生怕两只小崽子饿着了。
而乔昳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叹了口气。
其实他不讨厌猫咪,但如何都说不上喜欢。冥冥中,甚至有种无法言表的复杂情绪在作祟,形同“你我本是同类,却为何要霸占我的地盘”这类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