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钟郴便收到了一条短信。
他俩默契地暂止话题,待李钟郴摸出手机,阅过那条信息,并在姚同的注视下给乔昳回了句:好,替我也买一份吧。
接着李钟郴收回手机,才说道:“乔昳在花店买花,要带去给朋友扫墓用的。”
“就是你以前提过的,小乔未婚妻过世的哥哥,”姚同的嘴微微张大,“还是小乔的发小?”
“对,他们在福利院的时候睡在上下铺,”曾经李钟郴只是粗略提及,如今恨不得详细展开来说,“就是那种同岁又命运相连的感觉,进入福利院的时间不差几天,后来又被收养制度相比其他国家更规范的美国家庭收养,分别是两组家庭,但却在同一座城市。”
“那……确实是非常有缘分了。”
借助Kevin给他们的Ipad,能够看到店内大厅的监控情况。
郑小葵还在低头捣鼓着手机,苏睿棋和罗雨霁完全没看到人影,他俩也是闲得无聊,才越聊越放得开来。
“收养乔昳的是同性家庭,这你也清楚吧,”李钟郴眼神暗淡,“国外本身对于性向这事就比较开放,后来倪瀚州跟乔昳接触多了,一直偷偷暗恋着他。”
姚同继续道:“小乔知道吗?”
“一直知道,但他始终把倪瀚州当最亲近的朋友,”李钟郴却说,“所以后来我跟乔昳好上了,倪瀚州很崩溃,可能他始终觉得乔昳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的态度,是在给他机会。”
回想起来,应该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可姚同冥冥中总觉着,那些往事始终牵绊着李钟郴和乔昳,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他的去世是一场意外,当时的义工活动我作为小组的当地向导,活动已经划分好了,可倪瀚州排斥心理很重,并没有选择跟我还有乔昳一组,”李钟郴长话短说,“他选择了避开我的项目,跟我弟去森林公园深处捡垃圾,后来就发生了意外。”
姚同听得后怕:“那你弟弟呢?”
“我弟比较幸运,其实当年的事主要得怪森林公园本身存在漏洞,”李钟郴长吁口气,“但倪瀚州的去世,确实对我们所有人的打击都很大。”
李钟郴默然道:“后来我和乔昳差点分了,但还是太喜欢对方,没法说放弃。”
姚同听得满心不是滋味。
兴许是从小未经历过这些事,在温室下成长的姚少爷,受过的最大挫折也仅限于他老爸的囚禁。
“当年我们甚至还不知道倪瀚州的本名是叫这个,”李钟郴缓缓说着,“后来是倪娜茹找到了乔昳,我们才清楚,原来当初只有乔昳是被家人抛弃,而倪瀚州属于被拐卖远方、获救后无人认领的走失儿童。”
“跟倪娜茹订婚,算是了却倪家母亲的一桩心事吧,阿姨已经是胃癌晚期还会偶尔产生精神幻觉,”李钟郴苦笑了一番,“毕竟直到现在,倪娜茹也不可能和她的金主结婚。”
他这么一解释。
这事对于姚同也就水落石出了。
“人死不能复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姚同安慰他,“只是依照小乔的性格,他应该很难放下吧。”
“乔昳很容易想太多,而且不会主动说出来,”李钟郴有些疲倦了,瘫坐在沙发上,“算了就让这些事顺其自然吧,主要是倪小姐借助乔昳养父的关系,曾拿到了好莱坞某个重要的角色,所以有时候我感受到倪娜茹是在利用她哥哥来捆绑乔昳,又没有立场去多说什么。”
甚至是主动帮乔昳打官司送材料的事。
后来李钟郴也了解到,倪娜茹旁敲侧击希望乔昳再次帮忙说服家人,替她谈电影合作,目的过于明显了。
姚同觉察到李钟郴不愿多说,他也就没往下继续谈。
碰巧目光不经意间移向桌面上的Ipad,屏幕里赫然出现了罗雨霁和苏睿棋的身影,难免惊声出口——
“来了来了卧槽,郑小葵奥利给!”
“……”毕竟重头戏在此,李钟郴今天纯属来给姚同加油打气,他也不得不给足兄弟面子,喊了声口号,“小徒弟奥利给,别坑了你师叔。”
此时大厅内的情况是——
郑小葵从座椅跃起,蹦蹦跳跳地去迎接目标:“小苏子!我好想你!”
“……”罗雨霁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郑小葵笑着应和自己,“L神你好呀,我是SVG战队的郑小葵,很高兴见到你。”
说实话,苏睿棋有些不好意思。
他侧目跟罗雨霁解释:“罗哥,我怕你知道我认的干妹妹是敌队家的人,就不跟我出门理发了,昨天没好意思向你提。”
罗雨霁长相属于干净清秀的那类,性格是公认的好脾气:“没关系,你没车出门一趟也不方便。”
反观郑小葵,毫无半分的不好意思。
她这人一向自来熟:“L神我可以也叫你罗哥吗?这家店是我之前就介绍给小苏子的,他们家服务特别好,零食随便吃,今天还有周年庆典活动呢。”
她那句“罗哥”像是指令。
Kevin小哥听后开启营业模式,很自然地搭话,开始先从剪发套餐入手,估摸着循序渐进,之后会引导罗雨霁办会员卡。
屏幕外。
李钟郴食之无味地观察着。
而姚同那叫一个紧张,不停念叨着:“郑小葵你可给我抗住,今晚的牛蛙在向你招手。”
李钟郴还挺乐呵的:“应该没事,不是吩咐了郑小葵多说些咱们的坏话,营造出她对战队内部平日压榨行为的反感,可不就让罗雨霁松懈下来。”
“我看也稳妥。”姚同附和道。
李钟郴和姚同始终围着那台Ipad看。
不随意走动,安静候了一个多小时,将外边的局势尽收眼底。
直到姚同看得眼睛泛酸:“我去,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到现在才刚洗好头,真他娘的磨叽。”
“我眯会儿,”李钟郴困意都上来了,“昨晚没睡好。”
两个大老爷们的。
能这样坐着候几个小时,也实属不容易。
李钟郴确实有些疲倦,照这样强度训练下来,能坐着进入梦乡已不是难事。
他大概仰头闭眼了十来分钟,浅度睡眠时多少也有些意识,而后姚同将他唤醒,说着:“签了,这金牌小哥的业务水平还真不是吹出来的。”
李钟郴被吵醒,看屏幕时难免有些头晕目眩。
但他借着姚同切换的视角,从特定角度清晰看到罗雨霁右手签字时,动作很慢,握笔的姿势也极为奇怪,他不免出声:“罗雨霁是不是那种极度沉默寡言的人?怎么写个字也像他的性格,慢腾腾的。”
“他不会故意写得不像自己的字迹吧,”姚同难免起了疑心,“别是害得咱们前功尽弃,那可咋整。”
李钟郴问:“那你刚才看监控,发现郑小葵有没有出现漏洞?”
“那倒没有,”姚同实话道,“尤其是把咱俩的形象往恶劣方向捏造的时候,反而还把罗雨霁聊得挺开心的,不愧是你的徒弟葵。”
李钟郴一挑眉:“拿到字迹再看看吧,你不是还有认识的书法老先生吗?按理说同一人的字迹笔锋是有共通性的,逃不过专业人士的眼睛。”
姚同听得一怔一怔的,觉得他说得有理。
接着便又候了不到半小时,郑小葵就跟着苏睿棋和罗雨霁一起出门了。
“就让那丫头骗人小苏一顿甜点,给她些时间装装样子,晚点跟咱们会合。”李钟郴跟姚同拿到字迹,正打算出发书法老先生的住宅。
可真正见到老先生时,他俩递过信和刚到手的字迹,表明来意。
钻研书法门道几十年的老人家一口否决:“肯定不是同一个人的字,就算过了好几年,字的形迹和风格也不可能背道而驰。”
“运笔不止在毛笔字上体现,中性笔也有运笔的一套规则,种种迹象表明这分别是两只手写出的字。”
姚同那脸没了血色:“那会不会……因为太久没写汉字了,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变化?”
老先生还是保持自己的态度:“一般来说不会,小鬼头们要是不信,可以移步去问问其他家。”
“信的,谢谢老先生。”
而后姚同又说了几句上海话,很恭敬地感谢了老人家。
李钟郴也默然颔首,欠身跟老先生道了别。
出了深巷。
李钟郴接到郑小葵的电话,说是现在可以来找他们。
直到挂掉电话,李钟郴才发觉姚同的脸色不是很好,说是丧气倒也不至于,可隐约散发出的失望气息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声音随着冷冽寒风:“姚同,不至于吧。”
“确实不至于,看来当年写信的另有其人,”姚同算是与自己达成了和解,“放心吧,接下来我可以一心只专注在全国赛上,不会再多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