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咔哒,咔哒……
爬满铜锈的钟摆规律地左右摆动,寂静的夜里,所有声音都被放大得异常清晰。
黑色的大床上沉睡着两个人影,相拥而眠,睡得极为香甜。
阴冷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洒入房间,越过身形硕长的男人,清晰地落在女人的脸上。
海藻般的黑发铺满了大半张床,有几缕盖住了女人的半张脸,暴露在月光下的皮肤苍白,泛着死一般的青。
齐骁醒来,入目是女人光洁到没有一丝毛孔的额头和紧闭的眉眼。
怎么会有女人?他表情微变,动作迅速地下床,站在床边,借着月光审视床上的女人。
黑发如墨,红裙似血,女人侧身睡得安详。她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青白,手腕和脚腕上都有深可见骨的刀伤,但是洁白的床单却不见一丝血迹。
这是一具尸体。
齐骁眉头紧蹙,脸色显而易见地阴沉下来。他以为全单位人人都知道他最是尊重死者,到底是谁这么无聊跟他开这种玩笑?
齐骁单腿跪上床,打算把女尸抱起来放回停尸房——
当——当——当——
挂钟报时,浑厚的金属撞击声一下一下,声音仿佛化成了实质的波纹在房间里漫延,整整11下。
齐骁看了一眼隐匿在角落里的挂钟,因为少油,声响有些怪异的僵硬。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现在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朦胧的月光下,房间黑影重重,气氛有些恐怖。
齐骁找遍全身没有找到手机,绕着房间抹黑走了一圈,同样没摸到电灯开关。倒是在梳妆台上摸到了油灯和火柴。
久违地看到了这么古老的东西,齐骁隐隐有些不安。
从他醒来开始,所有的一切都过于不同寻常。
“吡呲——”齐骁划亮了火柴,跳跃的火光照亮了了他的脸,20多岁的青年,外表极为英俊,眉眼清冷,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冷厉。
他盖上灯罩,握着油灯灯柄,转身环视这个充满上世纪欧洲风格的房间。
衣柜、梳妆台、壁炉。床很大,床单是白色的,映衬着红裙女尸身形更加瘦弱,孤零零的,凄冷又单薄。
齐骁叹气,回身走到床头,把油灯摆在床头柜上。
灯火明暗跳跃,巨大的影子印在地上和墙上,随着齐骁的身体动作忽大忽小诡异变幻。
齐骁打开床尾凳上的工具箱,拿出口罩和手术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他一边挑选着适合女尸肤色的粉底,一边心不在焉地走着神。
恶作剧也就罢了,为什么还把他的工具箱也带上了?
侧躺着的女尸被放平,原本被头发遮住大半的五官全部显露了出来。齐骁的手一抖,粉底液无声地掉到了床上。
女尸的嘴巴被人残忍地割到了耳根,深红色的肌肉外翻,白色的下颌骨隐隐可见。
齐骁长长的睫毛微颤,在眼睑下投射出一片阴影,他拿出缝合针和缝合线,动作轻柔地缝合女尸嘴巴和手脚上的伤口,然后才用粉底掩盖缝合线的颜色。
他动作娴熟地化妆,最后还细心地给她涂上了漂亮的红色指甲油。
这一系列的操作和他冷峻的外表一点都不相称。
大功告成,齐骁眉目舒展,看着床上安静躺着的女子,微微勾了勾嘴角。
油灯的灯火依旧跳跃着,但是室内却越来越亮了——圆月爬过窗户,占了巨大落地窗的一半,存在感极为霸道。
齐骁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轮微微透着血色,这种只可能出现在迪士尼动画或者某些恐怖片中的月亮。
拎着工具箱的右手一紧,齐骁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没有月光照明,房间外面的环境比里面还要昏暗。
这里应该是客房区,狭长的走廊上铺着长长的红地毯,只挂着微弱的油灯,尽头隐约可见是一座楼梯。
齐骁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边提步往前。地毯柔软,踩在上面没有一丝声音,两边的房间房门紧闭,同样都是死一般的寂静,门缝里面一片漆黑,不知道是没人还是人已经睡了。
油灯的灯芯“哔啵”一声,火光跳跃了一下,楼梯口出现了一个拿着油灯的身影,不高,微胖。
那人看到齐骁,脚步一顿,转身趴在栏杆上对着下面大声喊道:“人来了!”
他说完话以后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齐骁一步一步走近,在看清齐骁手上的银白色铝合金箱子以后,他声调上扬,“是个新来的!”
那人态度明显转变。几步上前热情地伸手要帮齐骁拎箱子,齐骁神情冷淡,右手不动声色地往后躲了一下,“不用了,我自己拿。”
楼梯下去就是城堡的大厅。
宽敞的大厅比走廊还要昏暗,墙壁上油灯微弱的那点光根本微不足道。沉重的黑色好像一团浓雾,笼罩在上面。
浓雾正中有几团微光跳动,驱散了些许阴森的气息,那是三盏稍大一点的油灯,摆在茶几正中,4男3女分散着以光源为中心,坐在沙发上。
这些人他此前从未见过。
“除了你,还有一个也是新来的。”领路的那人抬起下巴点了点沙发区域,在沙发上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什么新来的?”齐骁走完最后一截台阶,冷着脸,站定不再上前。
手中的油灯只能照亮前方不到半米的小小一块地面,花纹繁复的拼接原木地板上的接缝处,黑红的深色污渍特别突兀,好像熊孩子不小心打翻了红墨水,又心虚地用黑墨水掩盖一样。
幽暗的大厅中,两团灯火闪烁晃动,静静对峙。
“过来坐吧。”说话的男人大概30岁,身材清瘦,戴着一副细框眼镜,书卷味十足。他的态度并不热情,指了指一边窝躺着睡在沙发上的长发女孩,“把他叫醒。”
齐骁在最远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有人轻轻推搡着那个女孩,“醒醒,别睡了。”
“……恩?天亮了么?”清冽的少年音,竟是个男孩子。
少年瞌睡没全醒,揉着眼睛困倦地坐起身,黑色的长发瀑布般从身上滑落在沙发上。
他长睫扑闪,像两扇几欲振翅而飞的蝴蝶,迷迷糊糊地扫了一圈周围的人,黑漆漆的眼眸又纯真,又有几分勾人摄魄的韵味。
“我叫贺飞白,眼下很多东西根本不能用科学来解释。”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齐骁和少年,“简单来说,这是一个游戏世界,我们在其中一个副本里,完成NPC给出的任务,就能通关。”
“我叫齐骁。”齐骁挑眉问道,“通关就能回家?”
贺飞白摇摇头,“通关以后还有下一个副本,没人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齐骁:“你们怎么知道我是新人?”
贺飞白指了指放在齐骁脚边的那只工具箱,“新人没有绑定空间,东西只能自己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