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方适而言,他身边除了学校里的学生和同僚,其他大部分人都以为AIDS就是HIV,可杨羽凡却分清楚了。
他一定私下做过功课。
方适开始用自己的语言,从头讲述感染上HIV病毒的过程,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下课恰好是饭点,教室里的学生都飞快离开冲向食堂。
方适默默地收拾教案,心里头却在想,杨羽凡估计会来找自己约饭,这次一定不能答应,要好好拒绝。
“教授。”
果然,杨羽凡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后。
方适给自己打好腹稿,转身面向杨羽凡。
“你——”方适没想到的是,回过头来,杨羽凡离他竟然那么近。
近到只差半步,他们就可以紧紧相贴。
连呼吸都好像纠缠在了一起,春日散不尽的凉意,在这一刻急速升温。
方适被杨羽凡专注地凝视着,心脏莫名其妙地飞速跳动起来。
“教授。”杨羽凡一只手按在讲桌上,将方适锁在他和讲桌之间,“你可不可以不要跑得那么快。”
年轻人的身体对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总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过于外放的荷尔蒙像是浓烈的迷药,让方适的大脑如同生锈一般,难以正常运转。
“什……什么?”方适嘴唇开合,完全没办法思考。
杨羽凡垂眸看向方适的嘴唇,方适不爱笑,总是把嘴巴紧紧抿起,可方适的嘴巴看起来殷红又柔软,哪怕抿起,也让杨羽凡想要靠近。
“我说,教授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得那么快。”杨羽凡轻轻垂了下头,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但很快又清醒过来,将脑袋摆正,“你那天跑得那么快,我还有好多话没有告诉你。”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方适垂着头,一抹红晕爬上他的耳垂,“麻烦你靠后一点,别离我这么近。”
“我不。”杨羽凡难得硬气,“我一靠后,教授就逃走了。”
方适简直不敢抬眼,杨羽凡的视线炽热到哪怕他低下头,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分量。
“我说过了,你继续这样,我会感到困扰,我真的不会接受你这个年纪的人。”方适说。
“我不想教授困扰,但我也不想放弃世界上最好的教授。”杨羽凡说,“所以我找到了一个办法,可以让我们俩都满足。”
方适:“什么?”
杨羽凡单手扶起方适的下巴,让方适避无可避。
他看着方适认认真真地说:“教授,你喜欢我吧,只要你喜欢我,就不会困扰了。”
方适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方适拍开杨羽凡的手,再次垂下眼。
杨羽凡歪头凑近,让自己钻进方适的视野:“我说教授可以喜欢我吗,这样教授就不会困扰,我也不用放弃了。”
“你这是强盗逻辑。”方适吞咽唾沫,试图讲理:“那为什么不是你放弃追求,我们各自欢喜。”
杨羽凡摇头,伸手拿过一根粉笔:“教授你看啊。”
杨羽凡在黑板上写下一个“我”字,又隔了段距离在旁边写了个“你”字。
“教授,你知道世界上除了你以外,最美的东西是什么吗?”杨羽凡问。
方适无奈地看他。
杨羽凡笑,他知道今天的他说了太多让方适不舒服的话,可是他忍不住。
“世界上最美的就是一道道数学公式。”杨羽凡说,“我没机会学那么多公式,但是我很清楚……”
杨羽凡在“我”字的左边写了个“放弃”,又在“你”字的右边写了个“困扰”。
杨羽凡说:“这个公式还有一个已知条件。”
方适隐隐猜到了杨羽凡打算写什么,他也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阻止杨羽凡。
可是……
方适想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可是什么。
“这个条件就是……”
杨羽凡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在“我”和“你”之间,添了“喜欢”二字。
方适垂下眼,不敢看那四个紧紧挨在一起的汉字。
这种年轻人的告白方式,虽然简单又幼稚,却真情实意地有着让人难以拒绝的力量。
“教授想要我放弃。”杨羽凡抬手擦掉“放弃”二字,“可是我依旧还喜欢你,这个放弃会让我很受伤很难过。”
杨羽凡在“我”字下面画了一个哭脸。
“但是教授,假如你愿意试着喜欢我,那么这个等式里的困扰,他就会自然而然地消失掉。”杨羽凡擦掉“困扰”二字和哭脸,又画上一个小爱心,“这样留下来的,就是完美公式。”
“所以教授,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一起达成这个漂亮的公式呢。”
方适张嘴就想说话。
杨羽凡急忙抓住方适的手,可怜兮兮地说:“教授,你都已经拒绝我两次了,我不要求你马上答应我,我只想要你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不要因为我的靠近而心烦,好吗?”
方适站在原地半晌,他今天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这一瞬间许多东西纷纷拥拥钻进他的脑海,最后他还是看向了黑板上独独剩下的四个字。
——我喜欢你
方适叹了口气,说:“随便你吧。”
只是一个机会而已,只要自己一直不答应,他总会有一天选择放弃的。
方适这样想到。
可他没预料到的是,有的缝隙一旦被撬开,就再也关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