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衣的房间在二楼,开了一个很大的落地窗,原本应该是很亮堂的,却被一块白色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明明是正午,却一丝光也透不进来。
房间里的装饰大部分都是白色,原本明亮的色调生生被大面积的铺排渲染得近乎死寂。房间的每个角落都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古装人偶,大多都是半成品,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只有半个脑袋,看得出来都是一个形象。
更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的人偶都空着一张脸,没有表情,也没有五官。
许轻舟盯着这些诡异的人偶看了一会儿,忽然有点明白孙茹为什么看起来有点害怕她这个女儿了。
好端端的一个小姑娘天天对着一屋子没有脸的人偶,怎么看也都是恐怖片里的经典场景。谁在这个场景里生活久了都得疯。
沈衣还算客气,给两人倒了水,便沉默地坐到桌边整理散了一桌的纸稿。
一张画纸从桌子上飘下来,画上的人白衣墨发,气质清冷,五官也是空白的,看得出来跟满屋子的人偶都是一个人。
画纸的右下角写了一个名字——顾景川。
许轻舟捡起画纸,仔细数了数画里面用到的材料。
纸是废弃的神牌做的,墨里不知道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沈衣走过来把画稿从他手中抽走,语气清淡地说了一句:“谢谢。”
许轻舟问:“你没有见过他的脸吗?”
这个“他”说的是谁,沈衣心知肚明。
沈衣看了他一眼,回答道:“见过,忘记了。”
那是她十八岁的生日,她曾在脑海中描摹了千万遍的人出现在她面前,白衣墨发,看上去比她想象的还要好看一点。
这是他们的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后来她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有再看见这个人,所有人都说她疯了,连她自己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会疑心这是不是一场梦。
沈衣的脸色略微柔和了一瞬,开口问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洛云笙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桌子上一本摊开的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轻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是一本史书,记载了梁朝的正史,摊开的那一页是白珩的传记。
许轻舟知道这人是景帝一朝很有名的少年丞相,后来因为一场急病,不过三十便去了。后来有史学家称,白珩若不死,梁朝盛世该当提前三十年。
许轻舟还知道,所谓急病不过是写在书上用来全君臣名分的,白珩真正的死因,是服毒自尽。
其实那瓶鹤顶红原本是景帝该喝的,后来却阴差阳错,被白珩给喝下去了。
于是原本该起事推翻梁朝统治建立新朝的白珩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原本应该早早寿终正寝回家洗洗睡的景帝就这么劳心劳力地活到了八十岁。
他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他就是那个倒霉催的,莫名其妙劳心劳力了好几十年的景帝。
任谁做足了到此一游的准备到头来却被硬生生地留下都不会多么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