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瑞峰和宋铭听到宋为民的呵斥,默不作声地坐了下去,用喷火的眼睛,怒视着陈宇。
陈宇不以为然,向宋为民投去感激的目光。身居高位,还能愿意给默默无闻的年轻人展示机会,这种人不成功,简直没有天理。
宋为民是个明白人,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并非陈宇挑衅在先,陈宇只是回击,不过力度稍大了一些而已。
没了两个碍事的麻烦,陈宇心情轻松畅快,隔空对着画卷落款处的一个‘爰’字,侃侃而谈。
“众所周知,张大千在一生中所写的名款并非一成不变的。在他长达六十余年的艺术生涯中,名款从早年到晚年有着很大差异。”
但也不难发现他在写名、字、号时是有规律的,其中最有代表性的要算‘爰’的写法。张大千写‘爰’字的演变,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
早期在三十岁左右,‘爰’字上、中部笔画紧凑,下部舒展,‘友’字的第二笔写成一竖,用笔古拙,整个字形近似锥形,犹如蹲着一只小猿。
中期在五十岁左右,‘爰’字上部写成四横,并较早期为大,‘友’字第一笔变长,第二笔从右上方斜至左下方,字呈长方形,用笔洒脱。
“晚期七十岁左右,‘爰’字形近中期,但用笔老辣,折笔处已无棱角。”
陈宇负手而谈,说话时,有一股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豪情。
“张大千仿《秋山问道图》,是在十九世纪四五十年代画就,对应张大千艺术生涯的前中期。宋总,宋小姐,你们请看。”
陈宇招呼宋为民和宋妍父女观赏,没把宋铭和白瑞峰当人,但两个人还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也厚着脸皮凑了过来。
“画上的‘爰’字,是否对应张大千前中两期的特点?张大千的书法早年受汉魏碑版的影响较大,写这种书法,象形较易,写出精神很难,因而仿造者很难造出他那曲折繁茂的书法。”
如果能对应的上,九成九为真。除此之外,‘大千居士’一印,虽然模糊,但不难看出,在笔画上是相连的。
“而且即便有的时候这种相连并没有在墨迹上体现,但如果仔细观察揣摩,依然可以看出这四个字在气韵上的连贯,是一气呵成、一笔书就的。”
宋为民屏住呼吸观看了几分钟,蓦然瞪大了双眼。“我看出来了,‘爰’字和‘大千居士’四字神韵,和小陈你所说,一般无二!”
紧接着,他扭头望向颓然无力瘫软在椅子上的白瑞峰,问道:“白大师,小陈说的,可为真?”
白瑞峰无疑是除了陈宇外,在场人中水平最高的一个,陈宇说到一半,他便知道答案,意识到自己打眼了。
脸色苍白,布满老年斑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他先是用精彩的鉴别,证明此画为假,却被陈宇用更精彩的鉴别,证明此画是张大千所仿。
被一位晚辈后生光速打脸的滋味,对白瑞峰来说,实在难以忍受,使他不敢接受现实,不敢相信眼前一幕,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
面对宋为民的提问,白瑞峰是多想摇头,说不是。可宋为民的眼神,是专属于上位者的目光,很平静,却压迫感十足,他不敢说谎。
白瑞峰狠狠吞咽口水,终究没有勇气撒谎,老脸一耷拉,快哭了似的,重重点头,颤声回答:“是,我打眼了……”
“真是张大千的?”宋铭彻底不淡定了,惊呼出声,感觉脸上火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