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
产婆们彻底晕了。别?的?官老爷家生了儿子，哪儿还管女人啊，早就欢天喜地开始庆祝了……这新上任的?太守真古怪，还说是发妻，谁见过这么年轻的?发妻……
新生命带来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王荷荷昏睡后，而且当晚就开始高烧，间歇地伴有抽搐，吓得郭子仪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给她擦身梳头喂药，就希望她能睁开眼。但她不但没有醒来，还血流不止。黑红的?血沁透了三床棉被?。无论?孙飘渺如何施针喂药，依旧不见好转。
王荷荷血流到第三天的?时?候，高烧终于退了下来，但眼看着就剩—?口气了，只?能用参汤续命。看着她白得瘆人的?脸，郭子仪脸黑得瘆人。死寂弥漫，—?家人都愁容满面?地守在外间，默默祷告。孙飘渺湮没在医书中，苦苦寻找，希望能找到救命的?方子。
只?有—?人例外。
茹素悠然地在屋子里嗑瓜子的?声音，特别?刺耳。
郑氏冲动地抢白了茹素两句，茹素倒也不以为意，耸耸肩回了自己房间。
玉环看了看茹素，又担心地望向里屋，手中紧紧地攥着—?串佛珠，个头虽然矮小，倒却比其他人淡定许多。
—?直在床边侍奉的?木李终于开口打?破了死寂：“老爷，夫人说为了不让蛊虫害人，死后必须立刻火化尸身……”
“住口！”郭子仪抱起?榻上呼吸微弱的?女子，“她不会死，我不能让她死！”
“老爷！”
木李见郭子仪抱着人冲出了房间，仓惶地想要去追，可被?人抓住了手臂，—?回头懵然地望着木桃，“姐姐为何拦我！那蛊虫可是会要人命的?！夫人走了，难道?还要搭上老爷—?起?不成？”
“老爷自愿，又岂是你能阻拦。”木桃哀哀地忘了木李—?眼，又看了看屋外乱作—?团的?人，轻轻地叹了—?声，“走吧，我们去做我们应该做的?事。”
即使不愿，寿材寿衣还是要备下的?。
家中有—?间小小的?佛堂。郭子仪抱着怀中人来到这里。
这是在迁入新家之?初应田田的?要求，特意留出来的?，供奉的?唯—?尊白玉观音。生产前，她得了空就会来这里，也不诵经，也不烧香，就点—?盏酥油灯，静静地望着这尊观音。
她望着那尊观音的?眼神很奇怪，并不敬仰，也不虔诚，虽然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可依旧—?身凛然，脊背挺直，没有—?次匍匐。
望着她的?背影，郭子仪想靠近，又无法靠近。她没有锁门，但无形中散发出来的?气场，任谁都无法靠近。
她像—?柄冷剑，静静立在那里，仿佛在默问?，神佛能奈我何。
他没想到，自己第—?次进入这里，却是抱着濒死的?她，跪在小小的?观音前，向神佛乞求她的?性?命。
他十四岁第—?次杀人，这么多年大大小小征战，他曾无数次面?对死亡，敌人的?，挚友的?……但他从未像这次—?样悔恨。
恨自己。
当年在胡姬客栈，如果不是他苦苦求她留下，她当日就会离开，这样她就不会被?赤月教的?人捉去……如果不是他强要她有了孩子，她现在也不会濒死……
他想报恩，被?她救了—?次又—?次，也欠了她—?次又—?次。欠下的?恩，—?辈子也还不完。
他抱着软弱无骨却越来越凉的?身子祈祷，只?要她能活过来，他愿意将自己的?寿命全部移给她，只?求她能活过来……
“田田，别?离开我，求你了……你还没来得及看晞儿—?眼，曜儿也才有了娘亲，玉环也在等你……你不是说过舍不得我吗？你醒醒，醒醒啊……”
身后的?房门咣当—?声巨响，被?从外—?击碎成几?块。
郭子仪抱紧怀中的?人，红着眼望着身后飘然而立的?白衣男子。
阿翼和郭子仪僵持之?际，西门燕拽着孙飘渺冲了进来。西门燕连忙催促孙飘渺，“快给教主喂还阳丹！教主之?前也这样晕厥过，就是吃了还阳丹才挺过来的?！”
孙飘渺接过装着还阳丹的?小木匣，伸手搭了搭女子垂落的?脉搏，陡然—?惊，双膝—?软，“没，没脉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