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葳蕤心头警铃大作,蓦地看向床边的林郁青,下意识便对着门外道:“劳烦殿下稍等片刻,我正在换衣服。”
话音刚落,她便在屋子里四处查看,最后目光落到了一扇屏风处。
屏风后边,是林葳蕤平日里洗沐的地方,她顾不得腿上还缠着板子,坐起身小声道:“郁青,你到屏风后边躲一躲,等四皇女走了再出来?”
内宅的男子,在寝室之内本就应该与外女避嫌,只是见林葳蕤神色慌张,似乎还另有隐情,林郁青眉头微蹙,深深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多问:“是。”
说话之间,外面的四皇女已经等得不耐烦,隔着门嗓音里带着冷意:“不过是换件衣裳,怎么如此磨磨蹭蹭?”
林葳蕤早就对她的阴阳怪气见怪不怪,确定林郁青在屏风后藏身好了,忙不迭道:“已经换好了衣裳,殿下请进。”
房间门被下人推开,洛毓先是朝室内打量了几眼,才降尊纡贵般迈步进来。
“参见殿下。”林葳蕤正要起身行礼,便被她不耐地打断:“罢了,都伤成这样,还行礼作甚,好生躺着便是。”
“是。”林葳蕤倒是难得见她如此体恤,松了口气的同时恭恭敬敬地应道。
“怎么就伤成这样了?”洛毓低头,看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林葳蕤。
说来的确有些丢人,林葳蕤支支吾吾地不肯道明原因,只说是与学伴们玩闹时不小心所伤。
两人平日里相处,向来都是你问我答,只要洛毓不开口,林葳蕤生怕自己哪里惹着她不高兴,便不会多说半句话,屋子里很快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幸好有下人奉茶上来,洛毓接过茶盏,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小口,目光却扫过屏风后边:“堂堂大小姐受了伤,屋子里难道也没个人伺候?”
林葳蕤心头猛地一跳,不确定她是否看出什么来了,只得心虚道:“在下方才午睡时图个清静,便让下人都出去了,有劳殿下操心。”
毕恭毕敬,就是言辞间透着几分疏离。
看她还躺在床上,小脸儿透着苍白,洛毓硬生生将心头的火气压下去,手中的茶盏重重往桌案上一放:“是么,看来本宫来得不是时候,扰了林小姐的清静。”
怎么好端端的又生气了,林葳蕤心头暗自叫苦,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洛毓便已经一扬袖,起身离开。
林葳蕤目瞪口呆,只得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过了片刻,林郁青才从屏风后边出来,他逆光站着,面上的神色叫人有些看不清。
“你看见了吧,四皇女就这脾气。”林葳蕤没有察觉,小声嘟囔着,“唉,人人都道伴读时时可以入宫,又能跟随皇女左右侍奉,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差事,其实伴君如伴虎,伴皇女也差不多,真是苦煞人也。”
林郁青勉强地扯了下唇角,附和道:“的确是辛苦阿蕤了。”
洛毓一路从林府出来,周身气势冷得能将人冻住,回到宫中,更是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
从迈进屋子的那一刻起,她就察觉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接着便瞥见屏风下方出现了一双脚,穿的分明是男子的鞋。
这林葳蕤当真是好兴致,嘴上说着养伤,却私藏了男子在寝房中,光天化日之下,孤女寡男关上门不知道做些什么。
亏她惦记着,还特意上林府看望,此刻,洛毓便觉得自己的那些关心分外可笑,脸色阴了下来,顺手又将桌案上的砚台掷出,白玉砚台瞬时碎了一地。
“殿下息怒。”屋子里的宫人齐齐跪下,连大气都不敢出。
“毓儿今日这是怎么了?”门外洛毓的生父凌侍君迈步进来,看到屋中的狼藉,他当即有几分了然,“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
待宫人尽数离开后,洛毓才终于抬起眸子,低低唤了声:“父君。”
“既然你还知道唤我一声父君,倒不妨说说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凌侍君端坐在榻上,理了理衣袖。
“无事。”洛毓语气有些淡,“不过是有些心烦罢了?”
凌侍君不置可否:“我听宫人说,毓儿刚才林府回来?莫非是同那林小姐有干系?”
哪个下人如此多嘴多舌,洛毓心头生出几分躁意,正打算辩驳,凌侍君却道:“我倒是也早就想问问,原本照着毓儿你的性子,是不喜与旁人接触的,为何偏偏待那林家的小娘子与旁人如此不同?”
洛毓凤眸微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思:“我几时又待她不同旁人了?”
凌侍君笑道:“你不必否认,我是你的父君,还看不出你的心思?”
说着,他暗有所指道:“林小姐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又知书达理性情温顺,男子会喜欢上这样的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父君!”洛毓有些急促地打断他的话,平日里冷若冰霜的面上竟然带着几分急意。
“放心,除了你我二人,没人听得见我说的话。”
洛毓别过头,掩在宽松衣袖下的手紧捏成拳,嗓音喑哑:“我怎么会喜欢她那样的蠢货。”
即便她不愿承认,凌侍君却一眼看穿这个自幼由他亲手抚养大的“女儿”——或者说,他男扮女装的儿子。
当年为了争宠,凌侍君买通接生的产婆,瞒天过海,欺骗产后虚弱中的陛下诞下的乃是皇女,一骗就是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