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李公公身后,林郁青眸光幽暗,不知在思索什么。
他能够看出,这李公公来者不善,无论是语气还是眼神中,都是藏不住的恶意。
思及至此,林郁青微微眯了下眼睛。
屋子里林浔枚正在不知缝制什么,见林郁青进来,当即放下手中的东西,面色也跟着沉下来:“来了?”
“郎君。”林郁青规规矩矩地行礼。
“呵,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声郎君。”林浔枚冷哼,“原本我是怜惜你是个娘不疼爹不爱的,反正咱们林府多你一个也不多,才将人收下,你倒是出息,日日往小姐跟前晃,不知存的是什么心思。”
林郁青瞬间从他带刺的话中听出了不满,忙道:“郁青不敢。”
听到他这话,林浔枚更是面露讥讽:“你有什么不敢的,我不过是稍给你几分颜色,便开起染坊来。”
林郁青唇线紧抿,没有吭声。
“你可知今日我叫你来,是为的什么?”林浔枚接着问。
“贱身不知。”林郁青垂着头,面上的神色叫人看不清。
“不知?”林浔枚反问,“我看你勾搭小姐的时候,可是心如明镜。”
从他的话语中,林郁青听出为何他会将自己叫来了。
想必是撞破了他与阿蕤在书房中暧昧,一心想要给自己教训。
林郁青抿紧唇,既没有辩解的理由,也没有辩解的余地。
林浔枚接着道:“蕤儿生性纯善,不懂得管教你这种不守规矩的妾室,任由你放肆妄为,我身为这林府的主人,却不能不管,李公公是宫里出来的老人,从今往后,你就跟着他好好学规矩,学学该怎么伺候小姐,听到了吗?”
他说话时不怒而威,林郁青没有反驳的余地:“是。”
“如此便好。”林浔枚的目光越过他落到后面,“李公公,便有劳您了。”
“不敢当,奴才定不辜负郎君的嘱托。”李公公沙哑着嗓子回答。
得到他的保证,林浔枚稍稍放心了些。
原本自莲柳自尽后,他身边的奴才到底是比不上用了多年的莲柳称心,好在林浔枚平日交际里也认识些官家郎君,正巧有人向他推荐这宫里出来的李公公。
林浔枚寻思着林葳蕤日后成家立业,若是后宅不清净,岂不是叫人笑话?便重金将这李公公请回府上。
末了,林浔枚还不忘叮嘱道:“这男子是我府上的人,公公只管好生调.教便是,要他将外面那些狐媚子的习惯改得干干净净。”
“是。”李公公阴恻恻地答应。
林浔枚直到离去时,也没叫跪在原地的林郁青起身。
李公公一步又一步地踱步到林郁青跟前,居高临下地,拿眼睛睨着他:“奴家有些话要说,劳烦公子跪好了。”
林郁青咬紧牙根,将不甘咽下去,幽幽抬起眸:“请公公赐教。”
“赐教谈不上,只是身为老人,难免要啰嗦几句。”李公公竟不紧不慢地坐下来,端起茶水润了润嗓子,“你一个男子,最大的功劳便是为妻主生女育儿,眼下小姐开春便要科考,你却心术不正,整日往书房里钻,引诱她无心学术,成何体统?”
一个丑奴才,也配这般对他颐指气使。
林郁青心头戾气翻涌,却面色不改:“公公教训得是。”
许是察觉到他的不服气,李公公竟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根戒尺,重重往桌上拍出啪的声响:“老身是郎君请回来的人,公子若有任何不满,尽管找郎君去。”
他搬出林浔枚来,林郁青眸光闪了闪,没有再辩驳。
二人明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空气却涌动着对峙的气息。
碍于林浔枚的吩咐,林郁青即便心中不服,却自是没有顶撞他的余地。
而李公公则有更多不为人知的心思,按照宫中那位的吩咐,是要他好生折腾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蹄子,贵人之间的恩怨,作为在宫中混了这么多年的老油条,李公公不敢暗自揣测,只管照着主子的吩咐去做。
只是无论如何,至少在明面上,林郁青还是半个主子,而他只是奴才,自然不能施私刑。
不过作为从深宫出来的教养公公,他多得是折磨人的法子。
如此思量着,李公公缓缓站起身,装得苦口婆心:“老身知道公子心底不服气,只是这深宅大院中的侍男,哪个不是这般过来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老身对你严格,也是为你好。”
林郁青眼底闪过一抹讥讽,没有作声。
见他如此油盐不进,李公公也生出几分不忿,从前在皇宫之时,那些刚入宫的秀男生怕得罪人,各个对他都是客气恭敬,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贱民出身的侍男给自己脸色了。
这边思量着,他顺手拿起桌上的空茶杯,走到林郁青跟前,阴阳怪气道:“劳烦公子将手抬起来,奴才今日就教教您仪态。”
林郁青定定看了一眼,然后抬起自己的手。
他这一眼冷得如同冰块般刺人,饶是在宫中见过大风大浪的李公公也不由得有几分心虚,随后才回神过来,将茶盏放到了他的手上:“背挺直,手臂打开。”
林郁青颔首,照着他的话做,手捧着茶杯越过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