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这是他的功勋!
革氏的罪状当然有古老世家根系繁杂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藏污纳垢经不起阳光暴晒。累年罪行加在一起罄竹难书!
相关证据文师兄早就已经准备好准备了很多年。
由他拿出来是再合适不过。
他今夜是大义灭亲。
他怕什么议论?
“自古仁人志士莫不先国后家。大义之前岂容私情?”革蜚开头一句奠定基调紧接着便开始发扬语带悲怆:“革氏担当名门却阻塞上流有罪于天下。今日我亲手革之是忍痛剜疮响应国政为天下开路。先师所求‘选官公正、贵贱同权’亦是我毕生所愿。不除旧痼不开新天。革氏吞民脂而肥这风云第一刀当自革氏始。我虽痛无悔!”
这个表演比装疯卖傻要复杂得多。
他说完这些如愿得到了抚暨城百姓的正向反馈得到了同情的声音。舆论是墙头草人舌是杀人刀他今天深有体会了。
革蜚转头看向白玉瑕表现出一种愤慨和痛心:“虽万民罪我我自担也。但你白氏贵子是站在什么立场今日按剑对我?你在为谁而战!”
白玉瑕给了他一个不曾意想的回答同样的慷慨激昂——“我站在国家新政的立场上我为公平而战!”
正要大义压人的革蜚愣了一下。我也为国家新政你也为国家新政我们这不是自己人吗?
“但是革蜚你就是国家痼疾的体现。”白玉瑕虚悬夜空戟指怒斥:“你现在站在我面前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好大一顶帽子先扣下来革蜚手里的帽子竟扣不出去。
公义有时是一柄利刃谁都能持之伤人。
“是我今日杀人手段激烈。但想来正义之士能够理解我爱国之心。人生在世有时忠义不能两全!咱们可以去朝堂对论到龚相、到国君面前对质。”革蜚滴水不漏:“革氏的龌龊我不忍言却也不得不言。是非错对一论便知!”
到文景琇、龚知良面前去论让他们拉偏架重演数年前旧事他倒是打的好主意。
白玉瑕这次是有备而来自然不肯被革蜚带偏只朗声质问:“你说你爱国之心甚诚我且问你——你浑噩数年疯癫不视事享爵享禄于国何益?凭什么还能是右都御史?凭你是革氏的继承人吗?朝廷大员之位竟由你革氏私授?这岂不正是国家今日欲革之恶!”
革蜚本就不是个擅长斗嘴的在山海境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需要跟谁解释。一时心念急转努力措辞:“这件事情——”
“千万不要跟我说是因为高相!”白玉瑕打断他:“高相当年亲口提出‘选官公正、贵贱同权’怎会为了你这么一个人违背自己的政治主张?难道你要说高相所谓的公正仍然是自他而下的公正他自己站在权力之巅自己是最大的旧勋贵吗?”
革蜚当然不能否认高政这等于是否认他做人这件事上最大的倚仗。
但他本来确实是想把高政搬出来一时被噎在那里不上不下。
好在这几年的书他也没有白读先来一个勃然大怒:“好你个白玉瑕就算嫉恨我你也不必拿如此荒谬的理由!”
而后才道:“我乃国之天骄当世真人我为国家做出多少贡献!在我出现意外浑噩无识之时为我保留区区一个右都御史的官职这难道很过分吗?还是说你从来不希望我醒过来?!”
“说得好!你为国家做出多少贡献!”白玉瑕等的就是他这一句直接甩出一沓资料黑压压地砸向革蜚:“你要不要看看这些罪证再来说话!”
“上个月因贪赃枉法被斩首弃市的柳智广与你私交甚笃当年也是走你的门路才进的御史台不然他当时根本不够格晋升!你要怎么辩解?”
“五年前强抢民女的曾士显那时都已经被下狱因为你才得以脱罪。经调查他蒙童时期与你读过一间私塾儿时的同窗你都记得你革蜚真是不忘旧情!”
白玉瑕的声音在夜空下飘扬极广:“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你革蜚做的好事。你为国家做出多少贡献都在你嘴上。可你在右都御史位置上造的孽都在证据里!你还有什么话说?是谁为你保留官职所为何事?等你做更多的恶吗?”
革蜚完全无法回应。
他没有经历原来的革蜚所经历的一切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
所以他甚至不能否认因为他无法确定这些是不是真的有没有铁证。一旦否错了点反而把自己砸进深渊。
轰然炸开的议论声令他心烦意乱。
一桩桩一件件似是而非的事情在他脑海里搅成一团。
他一时呼吸急促又目露凶光。在山海境里旁者的议论根本就不重要谁不服气谁有意见杀到服气便是——做了人之后反倒束手束脚真是岂有此理。
他跳出了山海境的囚笼却戴上了人的枷锁!
革蜚一时没有说话白玉瑕却不停下。他冷冷地道:“你可以毁掉这些证据但你无法抹掉你做过的事情你今天站出来说自己拥护新政但愿你是真心实意!可你这样的毒瘤不斩新政如何能够推行?”
他随手一甩更多的案件证据飘洒漫天散落全城:“诸位国人也都看看革蜚这副温文尔雅的假面之下藏着什么样的狼心狗肺!”
白玉瑕准备的这些案件其实都是革氏之罪跟革蜚本人的关系不大。以前的革蜚专注修行根本不会理会这些。被山海怪物寄居的革蜚根本不会交什么朋友。
但这些人又的确和革蜚有扯得上的联系。比如柳智广在御史台确实跟革蜚私交不错曾士显也确实是革蜚的蒙学同桌。
他很清楚现在的革蜚不是真正的革蜚对这些若有似无的事情完全无法辩解。革蜚敢承认他不是革蜚吗?
革氏若在革誉若还活着这些事情还可以一桩桩说清楚。但现在革氏刚刚被革蜚灭掉革蜚跳进长河也洗不干净!
越国这一局迷雾重重他当年选择跳出局外也一直等到今秋才算看清楚——越国早就想变革于国家来说这或许是好事。但这个过程里的手段绝不能说正确。
若只追求大略的正确必然导致具体的痛楚!
就像他今年才知道他的父亲白平甫是越国上下默认的政治牺牲品。那一次死亡的主因不是革蜚的恶念而是越廷清洗世家的开始。没有张临川也会有别的事情发生。只是无生教祖路过作恶最不露痕迹罢了。
换而言之若是高政还在什么李、吴、宋之流不会消失得这么难看。也会如白平甫一般是春去秋来里顺理成章的一幕。甚至不会叫人怀疑。
白玉瑕有恨这恨意深藏于心随他去国多年也随他回来了。
既然国家要变革要公平要割瘤剜疮革蜚这个最显眼的目标最不公平的因素要不要抹掉?
越廷以大势杀白平甫。
今天他也要以大势杀革蜚。
要么越廷毁掉凰唯真归来的关键抹掉楚国投鼠忌器的那个‘器’要么他们承认他们做错了事情用错了手段!
他要报复的不仅仅是这头窃据革蜚之身的山海怪物还有文景琇!
“革蜚!你如实招认罢!今日屠家灭户是不是想毁灭证据以此脱身?杀血亲而求活你是什么样的畜生!”
白玉瑕在夜空中长啸:“国家大治当自革蜚始!皇帝陛下——我知您坐拥国势握世之真一定能够听得到。草民白玉瑕代越国万万百姓请您为天下计深远果决行事降下天罚诛此恶獠!”